任何关乎利益的事情面前,都能看饱了芸芸众生相。
短短一天半时间,走进文昌客栈的士子们怀着种种表情,或是扼腕叹息,或是双眼含泪,或是谈笑风生,又或是愁眉苦脸。不一而足的表象,带来的是相互之间的关系忽然间变得复杂起来。
对此沈耘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应谦一如约带着凤翔府的士子们前来拜会了一回。愁闷的事情说到一处,居然让这种情况有所缓和。看了看手里剩下的银两,沈耘还是决定,取出来一部分,让秦州士子们在京师好好游玩一回。
四个月的时间,按捺住性子苦读,今日放开了束缚,八天时间,没有刻意要求一起出行,或是去勾栏也罢,也是去酒肆也罢,又或者借着踏春的名义看东京豪富人家的女子也罢。
总归回来的时候,先前的愁云惨淡少了些许。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时间转眼之间便到了三月。而众人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的张榜,也在这个时候到来。
这回倒是不用大家挤着去看榜了,毕竟上万人加上京师的百姓,难免会发生踩踏的事故。但凡科考的士子,都会守在自己居住的客栈里,礼部早先登记的住址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这个时候也体现出住在外城偏僻处的一个好处。
至少,没有时不时响起鸣锣的报喜声音,走出去却发现不是自己的尴尬。
一并坐在客栈的前堂里,这会儿不少士子都坐不住,站起来来回踱步。
从巳时出榜,到现在已经接近午时了,文昌客栈附近连点金属敲打的声音都不曾听见。莫要说这些沉不住气站起来乱走的士子了,便是沈耘也有些发慌。
难道秦州这回真的要被剃了光头?
想想回去之后还要面对家中一个烂摊子,沈耘忽然间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正在此时,忽然间从远处传来了锣声。
不用想,这段时间他们也探听清楚了,国子学附近只有秦州士子和国子学监生参加科考,一群人瞬间便站起来冲到了门外。
只是,让他们失望了。
这回来报喜的,还真是为国子学的一个监生。
失魂落魄的一群人重新回到前堂,先前还有人端起酒杯吃上一杯酒缓解心中的焦灼,此时却越发没有了心情。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叹息,瞬间传染了近乎所有人。
“咣。”
“咣。”
再一声锣响,这回谁都不愿站起来出门看看了。在柜台收拾东西的掌柜忍不住,还是主动走出门去看了一眼,随即立刻惊喜地扭头:
“诸位公子,快出来看,这回是往咱们客栈这边过来的。”
任何行业都喜欢讨好彩头,东京客栈这么多,若是没有恩科,每三年也就一次科举。一次最多也就三百多个进士,似他这种小客栈好几年都不一定遇上一个。
今年不用多,就一个,往后他就敢将自家的招牌擦的更鲜亮一点。
可没人觉得这掌柜敢调笑自己等人,这会儿闻言一个个纷纷站起,随后又是一窝蜂涌出门来。
就在此时,报喜的队伍也走了过来,平时相当刺耳的锣响,这会儿变得异常悦耳起来。
两个差役走到客栈门口,看着眼前这一大堆人,高声喊道:“敢问曾明礼老爷可在,恭贺老爷高中乙榜第七十五名。祝曾老爷官运亨通。”
虽然最终的名次还是要殿试来定。但基本上只要名登杏榜,就绝对可以成为进士,此时曾明礼激动地看看周围士子羡慕的面容,跨上前接过喜报,慌乱地从怀中掏出一袋钱来交到差役手上:“些许小钱,请两位差人吃酒。”
差役自是接过钱高兴的去了,曾明礼依旧双手颤抖地打开喜报,将那上边简短的一句话反复读了数遍,这才回过头,犹自不可置信地反问:“我中了?”
连同沈耘在内,拱手作揖:“我等恭贺曾兄高中,往后仕途通达。”
得到了确认的曾明礼喜极而泣,不过谁都没有因此就小看他。这个二十三岁的士子已经考过两次了,少小时也曾被人夸赞是神童,可是神童的包袱随着科考不顺,终究沦为骂名。
到现在,往昔的屈辱瞬间洗脱,如何不喜,如何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