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诺笑着摇头:“唯手熟尔,算不得什么。”说罢看向李晏,问:“你在翰林院一直不错,为何忽然辞官?”
“乌烟瘴气,还不如游山玩水来得快活。”
方诺坐在绣棚前,捻起绣针,道:“我小的时候有一组花钿,是我爹外出做生意时候带回来的,喜欢得紧,一个冬日都戴着。”
李晏看着她,笑问:“然后呢?”
“后来丢了。”方诺手下正绣着这只苍鹰的眼睛,宁无愠的笔触,隐忍又锋利。
“丢了?”
“对,我爹便又找了许多给我,可那一组我喜欢得紧,说什么也不愿意戴别的。”方诺想起方致,笑了笑,这并不是她的故事,是方慎那小子,带的也不是花钿,不过是借来用一用。
“过了两年多,我总是念着那花钿好看,我爹选了不少首饰给我,都没有当初那般喜欢,”方诺瞧着李晏,笑着说道:“后来在花园的假山中找到了,找到之后才发现,不过是当初年幼,见识得少,哪里有那么好看,值得我心心念念。”
“人有时候是因为惦念才惦念,这般反倒会负了好时光。”
李晏瞧着方诺一边动针一边跟自己讲话,也知晓宁无愠添了两个妾室,面前女子却无半点疲态和倦意,神态愈发温和大气,这番话明明是在相劝,她对他的心意心知肚明。
笑了笑回道:“嫂夫人说的是一组花钿,我中意的一坛陈酿。”
方诺一时无言,二人四目相对一瞬,李晏偏过头,看向方诺绣棚上,指了指那苍鹰的羽翅:“鹰击长空总会遇上狂风骤雨。”
方诺长长的眼睫垂下,眼中神色晦暗不明:“这是他画的,我便绣出来。”
正说着,院门口有声音:“妾身给夫人请安,”说罢转向李晏:“见过李公子。”
方诺抬眸,竟是青杏站在院门口。
绛霄刚刚从屋子里出来,手上端着茶盏,归雁跟在后面搬了一张小几,方才只有他们二人在院子里。
“郑姨娘几时来的?”
青杏忙应:“妾身刚刚过来。”
“有什么事情?”
她其实没什么事情,宁无愠突然离府,她便想来正院,虽问不出什么,但也保不住夫人言谈之间透露些消息,能够知道他归来的日期。
方才李晏俯身指着绣棚的时候她到院门口的,广袖长衫,垂下去的时候展廓开,倒显得两人有些过从亲密,好巧不巧地落在青杏眼中。
抬眼看了一眼这位李公子,瞧着比老爷年轻些,跟夫人说话也是温和有礼,青杏不敢多看,垂眸道:“妾身无事,想来跟夫人问安。”
“老爷出府一趟,要十多日才能回来,你素日也辛苦,不必这般牵挂我。”方诺大致猜得出她来想要做什么,给了答案人估计就会离开。
果然,这般一讲青杏忙道:“既如此便不叨扰夫人。”说罢之后告退离开。
一路上春知瞧她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什么,还差点儿被一颗石头绊脚,回院子之后忙端热茶上前,青杏接过,吃了一口之后放在桌案上,她忍不住开始琢磨李晏和方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事情。
她在宁无愠身边待得越久便越能看明白一件事情,那便是只要方诺在正院,宁府有多少妾室都是摆设,楚氏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心机得了儿子,也能让宁无愠时不时往那厢去几次,可她,现下只有磨墨端水的份儿,这般熬下去,便是青春尽付也无出头之日。“是这般讲的?”宁无愠在驿站,夜晚烛火昏黄,映在窗纸上有几分萧瑟凄然。
远山恭恭敬敬地回话:“分毫不差。”夫人院子的消息,老爷是一点一滴都要知道的。
入秋之后夜间便会起风,宁无愠让远山下去,推开窗户,天上有微弱单薄的几点星火,悬着一弯残月,他居然觉得寒意入骨,有些想念方诺房中温暖柔和的气息,拢了拢身上的长衫,从喉间笑溢出一声低语:“诺诺还是这般聪慧剔透。”
李晏在方诺院中也并未久留,毕竟男主人不在,还是要避嫌,宁无愠一走,他便也不准备在郴州待太久,没过几日便辞行,离开了宁府。
“郑姨娘在打听李公子?”方诺听绛霄这般讲,皱了皱眉。
“可不是,咱们府上的人,见过李公子的不多,郑姨娘打听来打听去,虽说不敢到奴婢跟前,可就这么几个人,还是被奴婢知道了。”
方诺想了想,一时也不知青杏想做什么,不过左右李晏已经离开了,便也不放在心上,只道:“让人多盯着她,莫要惹出什么是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