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以你清和的性子,你是不会开玩笑的……鬼。”
“你的心情不太好。”他的声音似静淌的清泉,静谧安和。
“所以,你在逗我笑?”
“只可惜,澈……不会说笑话。不知如何能逗你开心。”
她转过身,见池前月下,他一袭白衣胜雪,面容绝色出尘,目光沉静如玉。
那是一个绝世的公子,清雅美绝。
凤惊云自认以她现在这副相貌,够好看的了。
澈的外表,却绝不输于她。
他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似那九天落凡的嫡仙,不染尘埃!
月下那透明的身影似有几分羽化而去的飘渺,如仙入幻。这样的他,任何人见了都会惊为天人,可偏偏,他是一只鬼。
一只一点都让人感受不到恐惧的鬼。
一只连他自己都不知姓甚名谁的鬼。
纵然他再似仙,仍然是一缕鬼魂。她淡扬唇角,“你是鬼,现身了会让人感受到阴寒之气。所以,即使你不出声,我也知道你在后头跟着。”
“我发现我只要在玉佩里聚精会神融汇念力,念力就会慢慢变强。近段时间,我都在蓄积能力。”
“效果怎么样?”
“比前段时间当鬼时能使的念力多一些。”
“那为什么不继续呆在玉佩里修炼?”
他如画的眉宇微微蹙起,“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齐王不若表面的简单,他隐藏得很深,他的目的不纯。”
她唇角微哂,“在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娘、跟了我十几年的丫鬟翡翠、我的仆人小顺子,他们都说齐王是好人,是值得我托付终身的良人,是我一生不能辜负的好男人。”
“他……”
她笑意涔涔地望着他,“倒是你这只鬼,说他藏得很深。说说,你有什么看法?”
“玉佩一直被你带在身上,我一直呆在玉佩里融汇念力。我所知道的,便是你所知的。确切来说,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如,我去帮你查查……”
“不必。”她摇首,“君佑祺有阴阳眼,你若出现,必然瞒不过他。倘若被他发现你的存在,指不准你会有灭魂之祸。”
他面色温润如玉,“反正是孤魂野鬼,我不在乎再死一次。”
“我不愿欠你人情。凤惊云的事,会自行处理。”
他瞧着她淡然清寒的表情,“你似乎……并不相信齐王?”
她沉默一许。君佑祺从一开始,就没让她真正信任过。好多次,他还总让她联想到了孙建峰那个卑鄙小人。
穿越前,孙建峰与她****两年,期间对她万般宠爱,疼惜,在别的杀手两次要杀她的时候,他为她挡下了子弹。
当时的她,以为他是用命护她,她感动得一踏糊涂。
结果呢?他是知道她躲得过那子弹,故意挨枪使的苦肉计。
‘卖身’用肉/体陪她睡了两年,他总算在结婚前的一夜,如愿意的取走了她的性命。孙建峰忍辱负重两年,为的就是让她完全放松警惕,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给她致命一击。
曾经的孙建峰,至少,她早就知道他是杀手,心软、错误地以为杀手也会有情,以为他也是用真心待她。
死在孙建峰手里,是她动情、是她错判感情,咎由自取。
君佑祺呢?
一个让她完全看不出破绽的男人。要么,他就是真心的。要么,他是伪装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可以说,君佑祺与孙建峰相比,绝对比孙建峰更加阴险深沉。更加的让人防不胜防。
既然心存怀疑,她便不会轻易交付感情。
何况,她并不爱君佑祺。
只是,他的纠缠让她甩不脱,他为她确实付出了不少,而她又不忍心误杀他。
上一世,死在一个虚伪透顶的男人手里,算她活该。
老天已经给了她机会,让她沈治洛成为了凤惊云,倘若这一世,仍然识人不清,栽在同样的货色手里,那么,她凤惊云枉生为人!
枉称了曾经黑白两道赠她的‘地狱天使’绰号。
“感情上,我已经完全相信了君佑祺。理智上……”她眸光清澈得透世,“如君佑祺所说,他自有记忆起,就处心积虑要坐上那张龙椅。我凤惊云不过是一个女子,君佑祺是见多了绝色美人
的男人。女色,他根本不为所动。我不相信,我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他放弃江山,放弃自有生以来开始布划的阴谋。”
“那你……”澈宁雅的瞳光中闪过一缕欣赏。她没被男人的甜言蜜语所蒙蔽。
“按我的直觉,君佑祺隐藏得太深了。有些时候,没有破绽,也是一种破绽。一个人,为人处事,不可能面面俱到,他在我这,却深情得完美。”她目光冷若冰霜,“没有人可以欺骗我凤惊云。伪装,不止有他会。我也会。与其去推断猜测他是真情还是假意,我不如——请君入瓮。就让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我会一点一点扒开他的心,看看他究竟够不够我想像中的那么黑。”
澈神情有几分担忧,“万一被他发现你的想法,会有危险。”
“你错了。”她微微一笑,“君佑祺要的不是我的命。不过,确实不能让他发现,不然,他怕是会动别的歪脑筋。不如,就走他的深情方案,大家过得舒坦些。今晚,他废除了齐王名衔,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诚意,向我求婚,你说,我感动么?”
他唇角泛起淡雅的笑,“你的心思,没人猜得透。”
她美丽的眼帘里泛起浅浅的讥诮,“我娘她们只看到他英俊阳光、无害单纯,为了我,他废除了齐王名衔,不要江山、不要名利。殊不知——废除的是齐王名衔,并非贬为庶民。即便君佑祺不是齐王,他仍然是皇帝与皇后极尽宠爱的十皇子,他依然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皇室贵胄。以他的身份地位、多年的蓄谋,且不说他是否真的散尽权势,即使是真的,他要重新召集,也是一呼百应。倘若他诡计百出……”
他续上一句,“那他必是为的江山。”
“江月光于水,高楼思杀人。满目飞明镜,归心折大刀。我凤惊云倒要看看,江山权谋、真情假爱、谁主沉浮!”她面色如霜,美丽的瞳仁狠戾乍现,霸气桀骜、清雅若仙。
仿若整个天下尽在她手,任她掌控遨游!
那傲视天下的自信让人不由自主的折服。
不止是气势上,她的五官绝色到无法用笔墨来形容,三千青丝迎着夜风飘扬,身段窈窕清雅之极,仅消一眼便让人目瞪口呆的脱尘之美。
凤惊云,一个天下间任何男子都无法掌控的女子!
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为之神魂颠倒的女子。
澈定定地注视着她,宁静的眼瞳里闪过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情意。
以及,深深的欣赏。
澈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望着前方荷池假山上清潺的流水,嗓音宁和淡然:“
清泉映疏松,不知几千古。
寒月摇清波,流光入窗户。
对此空长吟,思卿意何深。”
“思卿意何深……”她侧首瞧着他,语气是肯定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既然选择了倾听,那么,自不会给你带来困扰。”他脸上浮起淡雅的笑魇,清澈怡然,“你准备将我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
澈既然知道了她的想法,那么,在君佑祺‘现出原形’之前,她不会容许有人、或者有他这只鬼可能去泄密。所以……
他明白她的意思更好,省得她去解释,她也一向不喜欢解释。
而且,也不在意他会不会怪她。
“也不会拿你怎么样,至少,你提醒我君佑祺心思不存,便算得上朋友关怀。”她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荷包,“荷包里面,我让人找高僧画了索魂符咒。鬼魂进了荷包里,除非被人放出来,否则,凭你自己,是出不去的。我用这个荷包装你栖身的玉佩,并不会伤害于你。你就安心在里边融汇念力、提升能力吧。”
澈眼眸沉静如水,唇角泛出一个宁雅的笑容。
她一挑眉,“看你的样子,并不担心我真的灭了你?”
“你虽然无情,却从不曾亏待过真心待你的人。”静然无波的声音若天籁,是淡淡的陈述句。
她一怔,算是不否认。
曾经在现代,训练搏杀,生死存亡的过程,为了友情,她的实力在‘七号’之上,打算过死在七号手里。偏偏,七号是知道敌不过她,才刻意接近她,成为她的朋友。在生死关头,七号趁她不备捅她一刀。并告诉她:相较于活着,什么都微不足道。
虽然七号死了,她却曾付出真心。
穿越后对于她身边的人,翡翠、小顺子,她那个便宜的娘,烦是烦人了一点,他们真心对她,她依然未曾薄待。
对于君佑祺,他过输灌给她的内力,被她还了回去,让他的武功比原先更精进二层。她救他于城门之上差点被行刺时,她救他于高烧不退。
只可惜,他说的不辜负于她,怕是……
而君寞殇……
一个几度搅乱了她心湖的男人。
她给的药,她说是毒药,他二话不说,直接吞了。一个为了她一句话就毫不犹豫一刀****心脏的男人。
一个要掐死她,却舍不得她真的死的男人。
他会用很烂的手艺,在生辰的夜晚,为她做上几个小菜,在他最无助的时候,那痛苦不堪回忆的生辰,他想到的是她……
还有很多很多……
她如一滩死水的心几度因他而震憾。
今夜无眠。
望着由深沉到化不开的浓黑,逐渐转得厚蓝的天幕,凌晨快五点了吧。
月圆之夜过了。
无眠的夜晚,不是因君佑祺而困扰。
而是……
月圆之夜,君寞殇应该还没熬过吧。
他上次说不用女人的身体‘暖身’,用别的方法需要两天才能使身上的邪寒真气恢复平常。别的方法,不知道是什么方法?
该死的!
该死的君寞殇就该孤独寂寞到死,吃饱了饭没事干,向她表什么白!他难道不清楚,她无心无情、她根本没有心,她根本不在意他吗!
澈看着她若有所思到泛着隐怒的面庞,唇角泛起一缕微微的苦涩。
静静地,他陪着她。
凉风轻徐,一人一鬼,宁静如画。
天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