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沙吒忠义却一言不发,只是看向张柬之的那一双眼睛中神色有些高深莫测,仿佛洞察了什么惊人的密辛。
其实,沙吒忠义是个武人,自小就骑烈马、举快刀、挽强弓,与狼斗,与敌人拼杀,且是个胡子,对大唐文化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又哪里知道那些高深莫测的玄机?
只不过,他曾在宴饮时听过一些文官吹牛打屁,似乎、仿佛、好像……对于钻研学问的人来说,到了一定的高度以后会陷入迷茫之中,对自身所学产生怀疑,也对前路失去信心。
他们称之为“识障”,就是知识遇到了障碍,就像是一个人穷游深山,忽然遇到一道接天连地的陡峭绝壁挡住了去路,陷入了两难之境。
是原路返回还是攀越而上?在这个二选一面前徘徊不定,经年累月就这么想啊想的,说不定哪天就老死在绝壁前,成为一堆白骨。
可一旦攀越过这道绝壁,就会进入一个新的天地,也就是打破识障,立地成圣。
沙吒忠义摸着白胡子,小声咕哝:“莫非张柬之这老货要立地成圣了?可老夫看来看去,看他这长相也不想啥惊才绝艳的妖孽呀!难道就是因为他的脾气太臭,也就是佛家所说的执念太深……”
张柬之忽然跳起来,两手对着手下胡乱挥舞,并大喊大叫:“你,你,你,还有你,立即、马上将城中的匠人全都给征召到此地,以最快的速度打造马拉爬犁,至于木材,倾尽府库所有尽管敞开来用,再不够,那就拿钱财去城中商家买,去民间换,快去,快去!”
老家伙最后差不多去吼出来的,把一众手下差点给吓尿了,可也不敢延误,立马夺门而出,去搜罗匠人和木材。
张柬之一回首,看到那些匠人正悠闲地无所事事,立即火冒三丈,指着鼻子怒骂:“你们站着干什么?都是吃白食的吗?还不快干活!”
老家伙怒目而视,须发皆张,那模样就如同田间地角的那小庙里的瘟神,简直就是要择人而噬。
匠人们一个个低着脑袋瑟瑟发抖,有那胆子小的已经失禁了,屋子里顿时有一股子浓浓的尿骚味儿弥漫开来。
沙吒忠义轻声安抚道:“各位,辛苦你们了,待到完工以后,老夫会拿出一些钱财酬谢各位。”
老将军的柔声细语加上钱财的魔力,总算是让匠人们摆脱了大恐怖,纷纷抄起家伙,去对付那些大木头了。
沙吒忠义又对张柬之道:“张使君,这大肆动用府库中的木材,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要不,老夫写一道奏章,将实情告知朝堂,你看如何?”
“仆一心为公,何惧之有?”张柬之乜了沙吒忠义一眼,不以为然地道。
沙吒忠义闻言,心道:“得,老家伙还是老家伙,依然是一副臭脾气,很明显还是一凡人,没有立地成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