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从对面的大队人马中一人越众而出,借助火把的映照可见其人三十有余、四十不到,五短身材,却脸大如盆,小眼巨鼻,阔口黄牙,颌下留着三绺长须,黑中泛黄……
此人之相貌生得极为特殊,处处都透着不协调,属于那种站在茫茫人海中,让人远远地看一眼,能恶心到三天三夜不想吃饭,哪怕是沧海变成了桑田也难以忘记的主。
此人腰间挎着一把二尺余长、带鞘的刀,迈着小短腿,一步跨越能有一尺地,脚步却极重,踏出隆隆声,就如同闷雷碾压在人们的心头,让人很不舒服。
不长的距离,却硬是让他走出了千山万水的感觉,差不多用了两盏茶的时间,方才走到了坊门前。
这时间可不是如那赵不凡鲸吞牛饮,而是像崔刺史这般文人相见,一边品茶,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唠叨着离愁别绪。
他来到坊门前,甫一站定,先是张开阔口猛地喘了几大口粗气,然后,一手执刀柄,一手戟指几名可怜巴巴的巡夜武侯,小眼怒睁,喝道:“使君在此,尔等还不快将坊门打开,磨磨蹭蹭,成何体统?!”
此人执刀戟指,怒目圆睁,说起话来也是气沉丹田、中气十足,若忽略其个头大小和五官的搭配,倒也是算得上器宇轩昂,端得是好一副官相。
他一番义正言辞的申饬,不出意料地将那几个巡夜的武侯给镇住了,一个个呆若木鸡,脸上写得满满的懵逼。
人与人交往,尤其是素不相识之人的第一次接触,往往取决于甫一见面时的气势。
敌弱我自强,敌强我更强。
在这种情况下,温良恭俭让是不合适的,而相反的是,来自大草原的生存法则却更加贴切和有力。
此人与武侯之间的第一次交锋,很明显是以武侯完败而结束。
可完败并不等于臣服,几个巡夜的武侯也是在扬州城中打滚多年的好手,虽不登庙堂,却也和市井豪侠多有结识。
他们经过一段时间的愣神之后,并没有就此消沉,破罐子破摔,反而心生一股反抗之意。
武侯们心中腹诽:“这人谁啊?看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可谁知道是从那个石头缝里蹦出来?跑咱们跟前耍威风,你还嫩着点儿。
还刺史在此?
你丫忽悠谁呢?也不想想如今是什么时辰,咱们刺史不到烟花之地看从江南新来的小娇娘献舞,亦或是搂着自家不知是第几十房侍妾风流快活,却跑到咱们这儿喝西北风,说出来谁相信?”
武侯不过是从混迹坊市的“英雄好汉”中选拔而出,骨子里难以避免地保持了昔日好勇斗狠的习性。
这就正如同一头恶狼,你就是将他给扔进小狗堆里,交给雌犬抚养,可待到它成年以后,接触到这个世界的法则,只需一点点机缘巧合的点拨,依然难脱狼的恶习。
虽然被人当作龟孙子一样训斥,可转眼间看在铜钱的份上,又立马变得心平气和,敞开心扉,重新看待和评价这个世界,不再义愤填膺、忿忿不平。
他们只是临时见有利可图,看那些老武侯“衣食无忧”的生活,不由得心中无底,从而舍弃游手好闲的生涯,加入了荣耀和尊严并列的武侯队伍。
可今天,却被人狠狠地给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