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二年,已过去大半,总体上蒙上苍眷顾,算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只发生寥寥几起水患、干旱之类的天灾,不过所涉及范围皆不大,对于僵硬万里的庞大帝国,这点损失可谓是微不足道。
如今,秋赋已经入库,朝廷的仓廪也难得充实起来,堪称近二三十年最富裕的一年,满朝廷上下都喜气洋洋,纷纷开口要为自己的衙门都捞一点好处。
因此,这些奏折大多都是要好处的,一个个都恨不得把朝廷的仓库全给搬回去。
武后不由得哭笑不得,将手中的奏折重重摔在紫檀御案上,叹道:“一个个都恨不得把仓房搬空,这说什么朕得上苍眷顾,自此以后,年年是风调雨顺、仓廪充实,天下再也没有饥饿之忧。
哼!好话人人爱听,可朕还没有老糊涂,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丰收之年,一个个都成了鼠目寸光,就忘了灾荒的可怕。
名以食为天,即便是是朕,昔年也多次和先帝移驾东都,还不就是为了一口吃食?想想那种恓惶,日子,朕都不寒而栗。”
上官婉儿垂首恭声道:“天后高瞻远瞩,一眼看尽千万里,岂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揣测的?”
“呵呵,婉儿啊,你这几年也尽说好听的话了,显得和朕都生分了。”武后爱怜地瞟了一眼上官婉儿,接着又拿起几份奏折再次扫了几眼,沉吟片刻,轻笑道:“毕竟是几十年来第一个丰收年,也不能太让大臣们失望,各衙门……就在旧年的基础上增加一成吧!”
武后虽然大权在握,一言而决天下事,但也离不开臣子。虽然说帝王自称孤家寡人,可是,若真的成了孤家寡人,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皇帝也不能差饿兵,既然手中有了余粮,那就不凡让臣子们吃饱一点,吃好一点。哪怕是其中会流失一部分,也颇为无奈,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这个道理武后还是懂得。因此,只要你不是李唐的死忠,不是她登基称帝的绊脚石,一般情况下,她并不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至少……要比他的丈夫高宗皇帝以及她的两个儿子大方得多。
在紫檀御案下方靠左侧位置,打横摆放着一张卷耳云几,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绒毯,图案精美,做工考究,透着一股子华贵之气。
上官婉儿跪坐于几案后,正在处理最后几份奏折,她拿起其中一份奏章打开一看,却是御使王守礼所进的一份弹劾奏章,这位王御使在奏章里弹劾的是白马寺主怀义大师。
说他虽是出家人,毕竟是个精壮男子,皇宫大内乃嫔妃住所,一向只许女人和阉人进入,就是侍卫武士夜晚也要退出大内在外面戍卫。
现如今白马寺方丈怀义大师却时而入宫,夜宿于宫内,在朝野间引起了不少闲言碎语。
他王守礼身为御使,不敢不言,特奏请天后,或禁止怀义和尚夜宿宫中,或者把他“去势”,以保宫女贞节。
上官婉儿看到这里,也不禁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这位王御使还真是圣贤书读多了,成了一个书呆子,这样的建议也亏他能想得出来。
想必怀义和尚与天后的私情,他也略有所耳闻,却又不便直言,才想出一个自以为委婉而折中的法子,然而,这样的进谏真能对武后有一丝影响么?
上官婉儿的举动虽隐蔽,但却还是被武后所察觉,她那双威严的凤目一睃,问道:“婉儿,有何可笑之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