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性,磨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磨得性体圆融?”邱处机今天或许是有些累了,或许是修行到了一个特别的阶段,有些不进则退的意思,此情此景之下,心绪之乱一时竟然百般难以消除。过往历经的挫折、艰难一遍遍在眼前演过,所有受过的苦难都凑齐了前来聚会一般,每一次的苦难仿佛都给自己一次撞击,让心微微的一痛,诸多的苦难、磨砺聚积在一起,就成了心力难以承受的重量!
“何时可以得道?”积聚而来的痛苦,在心头挤压成这样一句深长、沉重的呐喊,邱处机在内心深处不由这样嘶吼一声!
隐隐的,觉得整个山谷都随着这吼声闷闷地震颤起来,山坡、草地、斑驳的树叶,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起来,却又一起向自己纷至沓来,整齐而又浊重的声音回问:“何时可以得道?何时可以得道?”漫山遍野突然就响彻了这个声音,深长浊重的声音又仿佛随着远处奔流而去的溪水跑远了,似乎天地之间都充满了这样的追问。
“何时可以得道?”邱处机此时一经问出这个问题,多年来心头郁积、压制下来的痛苦仿佛一起被唤醒了一般,此时都争先恐后地要涌上来对沉积已久的过往问个明白。
“我何时可以得道?”这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问的,他刚刚为了保全自己的亲人而选择了离家远行,仰头问天,是被命运逼迫的他想要的一个安稳的现世。
“我何时可以得道?”这是那个遁迹昆仑山的少年问的,几年荒山野居,看似清静度世,却又有几人知道其中的艰难?冬避风寒夏避暑,而身边唯一的亲人只是一位白发苍苍的七旬老者。
“我何时可以得道?”这是那个久寻师父不得,眼见师父难拜的青年问的,他聪颖好学,道心甚坚,只是却于这拜师一节之上就比别人又多了无穷的挫折。
“出家入门修道,想必人人都是为了最终能够得道。如果我说,这同门之中七个弟子,你的同门师兄弟或许两三年即可得道,你却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过程甚至更多了无限的艰苦,你还愿意入我门中修道吗?”此时,自己最终得以拜师之时,师父王重阳问他的话仿佛又响在了耳边。
“你还愿意修道吗?”此刻,有一个声音又在耳边问他。“如果即使你修道百年仍然难以得道,你却还愿意修道吗?”
邱处机此时忍不住痛苦地闭上了双眼,那个声音却仍然不肯罢休地问道:“如果今生你都不能得道,你还愿意修道吗?”
“你还愿意修道吗?”周围的山谷好像也在追随着这个声音发问。
“你还愿意修道吗?”嘶鸣而过的风声,飘忽而过的落叶震颤,都在追随、回应着这个声音。
有两行热泪缓缓地从腮边滑下,邱处机微微闭着双眼,却管不住那两行热泪的流淌,好像那是已经蓄积多年而始终未曾迸发的力量。
此刻它却迸发了,如决堤之水,其势浩荡,不可阻挡。
“愿意。”终于,热泪仿佛流尽,邱处机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个微弱但是却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