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内殿,瞧见倒地的乳娘与嬷嬷,永宁的脸色“刷”的变得雪白,她上前,整个人都已是摇摇欲坠,几乎无法将蒙在孩子脸上的被子掀开。
月竹瞧着这一幕,顿时发出一声惊叫,永宁颤着手,终于打开了襁褓,露出孩子已被捂得青紫的小脸。
“庭儿....”永宁轻声唤着孩子的名字,她的双眸已经放空,只伸手将孩子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不住的摇晃。
听得月竹的惊叫,殿外的宫人与内侍俱是鱼贯而入,就见永宁披头散发,声嘶力竭的喊着孩子的乳名,宫人们先是愣,再是惊,继而,一个个哆哆嗦嗦的跪了下去,一些胆子小的,更是瘫软如泥。
整个太医署,上至院判,下至医童,纷纷涌进了胧月阁。
小皇子被人捂住口鼻,待永宁将他抱在怀里时,只余下微弱的呼吸。
凝香带着女儿,听闻皇长子出了事,袁妃娘娘几乎已近疯魔,她心下震颤,怎么也不曾想到会在太后薨逝的节骨眼上,胧月阁会发生这样的大事。
她本想将九儿交给乳娘,自己去胧月阁,可刚走到殿门口,却又是改了主意,她回过身子,将九儿紧紧抱在了怀里,几乎是寸步不离,再不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胧月阁里已乱成了一团。
永宁心神欲裂,眼底通红,只守在那里,看着院判与太医进进出出,梁庭被他们围住,她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一根根又细又尖的针,刺进孩子的身子里去。
每刺一针,都觉得挖心蚀骨。
凝香牵着女儿的小手,刚到胧月阁前,就见月竹领着一众宫人守在那里,不停的抹着眼泪。
见到凝香,月竹先是一惊,继而盈盈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长子怎样了?”凝香心里惶然,情不自禁的攥紧了九儿的小手。
“院判和太医都在里头守着,也不知....皇长子能不能熬得过这一关。”
“我进去看看。”凝香脸色也是苍白的,拉着九儿,向着后殿走去。
到了殿口,她停下了步子。
她看见了梁泊昭。
梁泊昭与永宁俱是守在孩子身侧,他们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母亲,这里,委实没有她立身的余地。
凝香站了片刻,终是揽过九儿,母女两一道离开了胧月阁。
“母后,你怎么哭了?”三岁多的九儿见着母亲的泪水,奶声奶气的开腔。
凝香缓缓蹲下身子,将九儿抱在怀里,轻声道;“好孩子,往后不要再喊母后,喊娘,好不好?”
九儿伸出软软的小手,为凝香将面颊上的泪水拭去,她点了点头,脆生生的童腔如同银铃,朗朗开口,喊了一声;“娘!”
凝香微微笑了,只抱住了女儿的身子,将自己的脸颊贴上了孩子的小脸。
凝香带着九儿在长生殿为太后守灵,夜渐渐深沉,九儿已是睡着,即便孩子睡着,凝香也不敢让孩子离开自己视线,只抱着九儿坐在那里。
“皇后娘娘。”王公公上前,对着凝香道;“皇上让老奴来说一声,让娘娘带着公主先回去歇息,就别再这里守着,连着公主一块遭罪。”
凝香轻言;“太后是公主祖母,在公主小时,亦被太后疼过,如今太后薨逝,就让公主在这里给太后守着,送祖母最后一程吧。”
见凝香坚持,王公公不在多说,只留了下来,陪着凝香母女。
致哀的大臣亦是赶来了离宫,俱是在长生殿外候着,只等太后出殡。
僧尼的诵经声,云板声连叩不断,不时从灵前传进后堂,犹如闷雷般,让人头皮发麻。
凝香为孩子将披风掖实,对着王公公开口;“皇长子如何了?”
提起皇长子,王公公便是叹了口气;“皇上和袁妃娘娘都在那里守着,小皇子吉人天相,定能度过难关。”
还有一句话,王公公却没说,皇上快四十岁才得了这么个孩子,若这孩子有个好歹,这大乾的江山,怕是香火难承了....
“是谁害的皇长子?”凝香轻声问。
听凝香问起这个事,王公公一脸萧索,道;“想必娘娘怎么也想不到,这下手的不是旁人,恰恰是皇上亲侄。康小王爷。”
“是康儿?”凝香闻言,心底的那根弦微微抽紧。她一直无子,梁泊昭曾是定北王时,梁母便一心想让他将梁康过继在膝下,日后好继承他的家业与王爵。
兴许那时,梁母的那些话,便是在年幼的梁康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想起梁康那双阴沉的眼睛,凝香心思一颤,在她怀着九儿时,那一次受的惊吓,差点小产,而后梁母只说是她身边的侍女嫉妒她得王爷恩宠,是以才下手想将她腹中孩儿除去,要怨只怨她自己愚蠢,竟是从没想将此事与梁康想在一处,他小小年纪,心思又怎能这般歹毒。
她看着怀中沉睡的女儿,心里只慢慢浮起了一句话,还好,九儿是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