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晚霞就像熊熊的烈火,似乎要把整个广州城都笼罩其中,烈火烹油。当李氏带着木府所有的家眷紧赶慢赶地回到木府时,被眼前看到的一切震惊得无以复加,三位妯娌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难道老太太去了?门口挂起了白灯笼、白幡、花圈,还搭了灵棚,摆满了花圈。众人来不及细看,就往屋里冲。
李氏心里百感交集,老太太去世的话她就不用呆在广州了,这些年头上压着一个老祖宗,她是一日都没喘过气来的。如今,那座山倒了,她除了松一口气之外,突然意识到,如果老太太去世,大老爷是要丁忧的,府里如果没有当官的人,建康也是回不去的。她脸色陡然大变,慌了神一样几乎跑了起来。
袁氏和马氏不甘其后,都一脸哀戚,几乎就要痛哭流涕。老太太如果去了,二房肯定难以为继;三房倒是不愁衣食,但是没有当官大哥的庇佑,生意上恐怕会艰难许多。种种这些,让大家心急如焚。
外院的正厅里,一个大大的奠字,一副黑漆的棺椁放在正中央,三位老爷站在廊下轻声细语地说着话,看见这边的动静都抬头看去,看到是三位夫人,都一起迎了上去。
李氏抓着木长青的衣袖,一脸担忧:“老太太怎么了?”
两位弟妹也看着木长青。木长青回头看了看大厅,然后抓住李氏的肩膀:“你听我说。”
李氏有不好的预感,她睁大眼睛想越过木长青的肩膀看看花圈上的奠文,但是距离太远,她只能看到一团浓墨,只有木长青的声音传来:“玲珑走了,你去看看她。”
李氏的腿一软,差点要摔倒,幸好木长青抓着她的肩膀。经过大半个月的路程,从建康到广州,从寒冷到温暖,她纵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踏上回家的路,一路上她都在想广州的贫瘠,婆婆的压制、妯娌的难缠,却忘了,回了广州就能离大女儿近一些,已经六年不曾见面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没想到,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大厅里熏了厚重的香,因为天气热,尸体已经有难闻的气味了。刚刚三位老爷正在商量早日下葬,没想到她们就回来了。这样也好,能最后见一见也是好的。木长青扶着李氏一步一步往前,李氏已然泪流满面,她的喉咙里传出阵阵的呜咽声。木玲珑从小娇俏可人,她是嫡长女,家里人难免会骄纵一些。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慕言那个孽障,要死要活的,他们疼爱玲珑,最终还是答应了。可是,木玲珑就像一根刺一样插在她的心口,一碰就会疼,索性这些年不管不问算了,免得惹自己不痛快。可是,即便再骂一骂也不能让她起来犟嘴了,她从小倔强得不行,现在却只能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椁里,任别人怎么说,都回不了嘴。
“我的儿啊。”李氏挣开木长青的手,趴在棺椁上哭得肝肠寸断:“母亲错了,母亲回来晚了。”
如杜鹃啼血一般的哭喊声充斥着整个大厅,惹得其他人默默垂泪。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去了,真正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令人唏嘘不已。
静心居里,老太太仿若苍老了十岁一般,脸上沟壑丛生,眼睛暗淡无光,满嘴的水泡让她说话间都撕扯得钻心的疼:“菀雪,你大姐死得真是太惨了,你以后一定要以她为鉴,切莫做傻事,一步错步步错。”
“祖母,菀雪还小,你说这些做什么?”木筱难受得无以复加:“如果我不回番禺就好了,我在她身边看着,怎么也不会让她寻了短见去的。”
老太太却如鹰一般地看着菀雪,她双目充血,让人胆寒:“菀雪,你明白的,是不是。唇亡齿寒,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菀雪面无表情地看向老太太:“我明白的,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