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多雨水,刚才还艳阳高照,转眼间就乌云密布,淅淅沥沥下起了山中雨。香客们立刻做鸟兽散去,纷纷往殿内、廊下、亭里避雨。菀雪回云集斋时遇到了这场雨,豆大的雨水眨眼间汇聚成浅滩,青石板路被冲刷得铮亮铮亮,沿着走廊盛开的菊花在雨水中怒放,鲜艳欲滴。李韫也站在廊下避雨,看见菀雪过来,拉她过来前后左右看了看:“淋雨没?”往她身后看了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卉儿呢?”
菀雪也四处看了看:“她去钟鼓楼了,还没有回来吗?”
李韫顿时有些着急了:“钟鼓楼还要往山上去,莫不是被困在山上了吧。”
“没事,我现在就去找她。”菀雪一边说,一边从婆子那里拿蓑衣往自己身上套。
李韫怎么可能放心让菀雪一个小孩子往山上去,也撑了伞:“我们一起去找找吧。”
身边的护卫见此马上制止了:“先生和小姐就留在此处,我们兄弟几个山上把表小姐接回来。”
李韫看看自己,又看看菀雪,的确不如他们去的方便,也就答应了:“那辛苦你们了。”
三个护卫穿了蓑衣闯进疾风骤雨之中,转眼就消失不见。李韫和菀雪站在廊下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听着雨水沙沙的声音都没有说话。突然,钟鼓楼又传来了钟声,当当当,雨滴似乎都在颤抖,空气中的水汽带着青草的香气进入人的脾脏六腑,沁人心脾。
钟鼓楼里,慕卉儿两鬓湿漉漉的,额前的刘海软趴趴地耷拉着,狼狈不堪。但是,那张消瘦的脸庞上是难得的笑容,因为笑,脸上有了红晕,整个人也焕发着光彩。七尺来长的钟杵,钟纽为蒲牢状,钟杵为鲸鱼形,足有成年男子的腰身那么粗,慕卉儿一个人根本推不动,她憋红了脸颊,还是使不上劲。萧藉在一旁看见她滑稽的动作,也是笑不停:“算了,我是我来吧,你太小了。你在前面用手扶着就行,我在后面推。”
两个人一前一后,萧藉使出吃奶的劲,慕卉儿在前面反而帮不上忙。但是那一声震彻山林的钟声,让她双耳有一瞬的失聪,就像把她的三魂七魄都震动一般,她回头,看见萧藉挽起袖子,身体前倾,心无旁骛地推着钟杵。他的身后是层层叠叠的雨雾,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见他的眉,他的眼,在雨雾中柔情似水。
钟声停了,雨却没有停。一伙人只能留在钟鼓楼避雨,慕卉儿和萧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萧公子,我能叫你萧哥哥吗?”
萧藉如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可以啊,你想怎么喊都可以。”
慕卉儿羞涩一笑,慕言就是因为有一副好容貌才引得木玲珑对他痴心不改,慕卉儿像父亲,只是因为她身子弱,脸色常年有些暗沉所以容颜才不显。今日因为爬了山,流了汗,又经过雨水的冲刷,一张脸水嫩粉红,羞涩的笑意更是让她的脸如雨中的鲜花一样娇艳:“要不是你,我肯定撞不响这个钟了,那么神仙就听不见我的祈愿了。”
萧藉被她的童言童语逗笑了:“你这么小,有什么祈愿说给我听一听。”
慕卉儿低着脑袋,声音掩在雨声之后:“我希望母亲有了弟弟之后不要不喜欢我了。”
她的声音很低,站在她身侧的萧藉还是听到了。之前木府发生的事情他也听说过,听说她被关在静心居的门外,身边都是豺狼虎豹:“你当时害怕吗?”
慕卉儿猛然抬头看向他:“什么?”
萧藉咳嗽了两声,有些不自在地说:“你当时被关在静心居的门外,害怕吗?”
慕卉儿却笑了,如雨后初霁的阳光:“在无数个梦里,我都会梦到那一幕,但是我不害怕,因为知道萧老太太会来救我的。”
萧藉呼出一口气:“嗯,我的祖母说你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