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截干枯如树枝,长满尸斑,多处腐烂的手。
“见鬼!”
是的,我也被感染了。在大家都被感染之后,我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只是为什么我不像大家一样,变得昏昏沉沉、浑浑噩噩,还能有独立的思维和清醒的意识?
其实,这种情况才是最命的。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根本是TM的活受罪。死了,才一了百了。
“为什么是我?”我细细检查自己的全身,声音里满是抗拒。
“其它注射疫苗的人都变成了丧尸,只有你不同。我跟小猫也注射了,可没有半点作用。我本来以为这疫苗根本是废品,没想到你就这样出现了”团长愤怒到极点的对我大吼。
“什么叫你们也注射了?在你们知道,这一箱东西能够救这个疯狂的世界之前还是之后?”我大声的质问他。
团长羞愧的低下头去:“我们接到的赏金任务是去救被劫持到金三角的基因武器科学家。等到了地方,几方人马已经开火。都是国家派来的人,我们根本干不过。但我们趁着混乱,捡了个便宜。拿了箱子就跑,以为能卖个好价钱。没想到,这里面是疫苗,也许是能治愈巴比伦病毒的疫苗”。
听着他的叙述,我一下子回想到之前的任务。我是狙击手,一直在外围游走,掩护。他们进了房子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现在,一切都对上了。
“为什么不把它交给有能力的人,拯救这个世界?看看我们周围的一切吧,地狱也许都比这里要好!”我大声骂道。
团长苦涩一笑:“在一个满是丧尸的世界里,手上有疫苗。这比什么都值钱。我们是什么!佣兵!TM的为钱挣命的佣兵!有这种东西摆在面前,为什么不拿?”
“你的底限呢?你还是我认识的团长吗?”要不是我怕感染他,真想像以前大闹酒吧时那样,狠揍他一顿。
他嘴皮抽动了几下,目光直视着远方,喃喃道:“我很想再看看孩子的脸,再领他们去看一次NBA……狗屎!在这场生化灾难开始之前,那天我准备带他们去看的。可因为临时任务,不得不取消。你知道吗?为这事,我每次回想起来,都难过的想死……”
想到他贤惠的日本妻子和一对漂亮的混血双胞胎姐妹。我说不出任何话来,安静的闭上了嘴。
团长阴郁万分的捶了一下自己的伤腿:“也是我罪有应得,抢疫苗时,被跟着滚落下来的大巴零件给扎透了”他漫不经心的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看着远处还在啃食的战友,语气淡然:“我死定了”。
我一下子静了,找不到半点反驳的话。
我们都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我走不了,而你可以。你甚至能救我的孩子们,能救整个下一代。既然命运选择了你,你就去做。只是这条路不容易!你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你得小心未感染者,他们一见你就会用枪爆你的脑袋”他的话突然滔滔不绝起来。
“不,你等一下……”我下意识想打断他。
“最重要的是,你要把自己交给值得依赖的国家和科学家。不能沧为政客野心和欲望的工具……”他半点不顾忌我,一口作气往下说。
“停下”我火了,大叫。
他的声音却忽然软下来,恳求道:“替我们活下去吧,哪怕是以这种面目”。
我突然很想给他一拳。
你知道你要求我的是些什么吗?你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
我很可能走在半路上,就被未感染者打成筛子。我还没表明来意,就已经被军队的枪炮轰成碎片。我还要把自己送去当试验品,像小白鼠一样被研究。更大的可能性是:如果这疫苗只对我有效。忙到最后,我也拯救不了任何人……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Lynn,答应我,坚持到底,永不放弃!”
以上,就是团长最后的话。“砰”的一声枪响,他当着我的面,顶着太阳穴,扣响了板机。
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
这是最后一个了,我所有的战友全部死干净了。为任务生,为任务死。尽管早就知道,这是大多数佣兵的结局,真的面对,还是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我在这个丧尸山谷呆了三天三夜。三天里,睡觉、发呆、打丧尸。三天后,我清理了这里所有的丧尸。
没用枪,用的是刀和军刺,弹药在这个世道,可是稀罕物。
我把死去的战友尸体,一个个收集起来。有几个已经面目全飞,怎么拼都不拼不完整了。
我把大家的尸体聚在一起,烧了埋了。做这事的时候,我的手不抖,心不跳,泪不流。
不是我不想,而是成了丧尸后,那是奢望。
工匠,要我照顾他的宠物猫和妹妹。
小猫,他有个很爱很挂念的妻子。
JK,最喜欢电影《勇敢的心》,一直嚷着要梅尔·吉布森的签名。
团长,要我去做活体解药。
……
从离开家,被迫离开祖国那天起,我就把整个佣兵团当成了自己的家,把战友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现在,你们都不在了。
我,要坚强;也只能坚强。
不然,还能怎么办?
我去水边,认真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一想到今后都要丑成这样,我恨不得也跟着大伙去死,把自己也埋进去,好过活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