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莺歌的技巧非常熟练,嗓音虽低沉,但是若是选对了戏曲,或者走对路子,她绝对能撑得起一部戏。
但是,这世界上的事,永远没有如果。
穆莺歌虽然很快稳定住情绪,但也在开口的一瞬间,被班主发现。
班主盛怒的叫停了那天全部的戏曲,狠狠惩罚了穆莺歌,询问她巫雅的下落。
可是穆莺歌哪里知道。她根本没有想过巫雅会骗她!
在戏班子,班主的话就是规矩,班主就是一切。
然后,就是穆莺歌承受的惩罚。
十个板子,加上一碗哑药。
戏班子的哑药,不会让人真的哑,只是,毁了你赖以为生的嗓子罢了。
对于很多戏子来说,毁了嗓子,就是毁了一生。而放在穆莺歌身上,也是毁了她这一生唯一的希望。
被打的十个板子,也让穆莺歌本瘦小的身体落下了病根,在身体越来越虚弱的时候,被戏班赶了出去,穷困潦倒,浑身病痛,在某一个冬天死去了,后来,被随便的埋在乱葬岗之中。
穆莺歌临死之前,不,是后来的每一时每一刻,都会怨恨巫雅,恨巫雅骗她。但她最恨的,还是自己,为什么禁不住诱惑,明明知道代替别人上台,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她恨自己的贪心,恨自己的天真。
可是,最算再恨,她知道,当临死的那一刻,穆莺歌知道,不管怎样,这一世都结束了,不管吃过怎样的苦,受过怎样的罪,这一世于她而言,都结束。
不过,让穆莺歌觉得安慰的是,她临死之前最后的闪光,都是生命中那些美好的瞬间,那些满怀希望的日子。
在信奉有下一世的时代,穆莺歌觉得,她应该会有一个好的归宿。
而巫雅呢?
在经历了许多事,成长了之后,才知道,当初她做的一切,是直接把穆莺歌送上了死路。
年少之时,她们只知道天真无邪,在别人安排下,度过自己的每一天,对待世界,对待别人都是温柔善良的。
她和穆莺歌,在单一的生活下,从来不曾接触过复杂的世界,复杂的人性。对于她们来说,世界简单的很。
当初,巫雅逃跑,觉得穆莺歌可能会受到处罚,但没想到,班主会那么狠。
巫雅知道,嗓子对穆莺歌来说,意味着什么。
因此,多年后,她站在那一片埋葬穆莺歌的乱葬岗前时,看着荒凉凋敝的土地,杂草丛生,一个个坟头只孤独的立在那里,没有墓碑,无人祭拜,只有偶尔过路的飞鸟传来几声哀鸣,心中满是愧疚。
穆莺歌的尸体已经无从找寻。
而那时,巫雅因为另外一个人,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她祭了一杯酒,磕了三个头,算是祭拜了已经死去多年的少时好友。
但,欠下的债就是欠下的,那个时候没有能力还,想着来世,来世一定要还……
小船离那个黑点越来越近,凤十七站在船头,再想起过往,眼眶已经红润。
泪,顺着湖面荡起的风,从眼睑滑落,
最近真的是太容易流泪了,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凤十七用袖口轻轻拂去泪滴,擤擤通红的鼻头,双眼凝视黑点,看着它越来越大,直到近在咫尺,成为一块巨大平坦的岩石。
月色之下,岩石之上,纤瘦的身影,一个鲛人少女,仍旧在唱歌。
凤十七听着依旧熟悉的声音,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那鲛人少女听到笑声,转过身来,微微皱眉,一双蕴含嗔怒的眼睛盯着凤十七看。
看着熟悉的容颜,凤十七笑的更大声了,仿佛心中的阴霾被一扫而空一般,但是,听在那鲛人少女的耳中,却好像对她歌声莫大的讽刺一般,她羞红了脸,音调都提高了几分:“喂,别笑了,我唱的有那么难听嘛!”
“你叫什么名字?”凤十七没有回应那鲛人少女,反而问道。
那鲛人少女也是一个直性子,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影歌。”
“莺……歌?”凤十七觉得好久都没有说出这个名字,迟疑了几秒,才一顿一顿的念出。
那少女听了,似乎有些烦躁:“是影,影子的影,三声,不是一声啊。影歌!”
“你在这里做什么?”凤十七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