礓诈寨的突袭,最终以胜利告终。
虽然最终李保儿集结兵力带来的还击使得李信麾下战死了足足四百人,但战争的目的已经达到,大喜过望的李信差人向大顺城和庆州府传了捷报。
李圭复自然是极为欣喜的,因为自此之后,他和邝家的案子便再无一点关系。然而大顺城的公廨里,沈耘手里捏着战报,却并没任何一点喜悦的笑容。心情烦闷的他决定出去走走。
陷入欢腾的大顺城街道上,蒋骥亦步亦趋地跟随着沈耘。他能够感受到沈耘蹙起的眉间里装着的忧愁,终于,在走过一条街道之后,蒋骥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县尊,攻破礓诈寨,这可是数年来咱们对西夏唯一的胜仗,怎么看县尊脸上却带着忧虑?”
听到蒋骥的询问,沈耘一愣。没想到自己的情绪居然外露的这么明显。摇摇头苦笑一声,这才转身看着蒋骥,脸上带着几分严肃:“蒋校尉,你,做好大战的准备了么?”
沈耘猝然发问,让蒋骥措手不及。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蒋骥怔了怔,这才用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的声音回答:“应该,做好了吧。”
听到这个答案,沈耘摇了摇头。果然,这不是后世那支招之即战战之必胜的队伍。连蒋骥这样的戍边校尉都不曾做好打仗的准备,那底下那些厢兵呢?
一股子寒意从沈耘背后升起,随即被沈耘强行按下。看着犹自欢腾的兵丁和百姓,沈耘面色越发凝重:“蒋骥,自今日起,命令城中戍卒做好大战的准备。先前预备的擂石滚木火油这些,还不够,你差人再找一些。”
“县尊,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吧。想来李知州向朝廷禀告了此次攻陷礓诈寨的喜讯,朝廷定会派大军前来戍守。”正想劝说沈耘放弃这个打算的蒋骥,忽然看到沈耘摇了摇头。
停住了语言的蒋骥看着沈耘,却听到了一个让他心里发虚的事实:”你觉得,李圭复将战报呈送到陕西路帅司,帅司再呈送到朝堂,这中间够不够西夏人打到咱们大顺城来?“
答案,是能。
不同大宋的边军,西夏人的山讹军拥有自行决定小规模作战的权利。到了嘉宁军司,更是可以决定对大宋的大举入侵。礓诈寨被攻破的消息最多两天时间就能够传到嘉宁军司去,这点时间,也仅仅足够陕西路帅司受到塘报。
蒋骥的心中升起了一种恐惧。
忍不住咽了口吐沫,润了润因为急促呼吸而干涩的嗓子,这才用怪异的声调问道:“县尊,那咱们怎么办?”
想起自己和李圭复的嫌隙,沈耘摇了摇头:“还能怎么办,只有死守一条路。
匆匆回到公廨,沈耘谢了一封书信。
这是他写给李信的,信中详细告知了自己的忧虑,同时也请求李信能够将占领礓诈寨的五千人马分出两千人来戍守大顺城,同时派些人手保证大顺城到礓诈寨的粮道通畅。
这些年西夏人与大宋交战,也学得狡猾起来。使用铁鹞子冲锋那都是正面战场上的事情,而劫掠军粮阻断粮道,甚至围点打援围魏救赵,这些手段在张元那一批文人之后,广泛地被用到西夏对外军事战争中。
只是,当李信接到沈耘的书信之后,坐在礓诈寨里,扬着书信冲下边的将校说道:“这沈耘倒地还是个贪生怕死的文人,你看看,这礓诈寨一攻破,就写信来要我派些兵马过去戍守大顺城。哈哈哈,理由倒是找的好,说大顺城与礓诈寨互为犄角。“
不屑地将书信扔到一边,李信摇摇头:“咱们打下礓诈寨,西夏那些番子定然会下死力气攻打咱们。李知州也不曾下令让咱们撤离,这个时候如果分兵,到时候西夏人的大军前来,只怕咱们都要折进去。”
到底这些天来押运粮草让种咏和沈耘结下了一点交情,此时种咏站出来冲着李信说道:“可是钤辖,若西夏人真的掉头攻打大顺城,那咱们该怎么办?一旦大顺城陷落,那沈知县的命可就完了。”
“此事我自有计较,种监押,你且退下。”李信哪里不知道沈耘和种咏有了一点交情,但是面对功劳和命令,李信还是选择了拒绝沈耘的请求:“我等攻打礓诈寨的方略是李知州授予的,自然要严格遵守他的命令。我等没有资格擅自调兵,沈耘也没有资格命令我们。便照此回他吧。”
书信一来一去,不过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当夜幕再度降临的时候,沈耘受到了李信的回复。此时此刻,他心知肚明,自己已经陷入了李圭复设下的死局。死守大顺城,死路一条;弃城逃走,也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