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弘达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打扰了,杜太太。不过,话说回来,杜学谦这样死掉,算是便宜他了。他这条命不值二十根大黄鱼。杜太太,你要是知情不报的话,我想我后面的话就不用多啰嗦了。”
朱弘达离开了客堂间,杜太太望着他的背影,浑身直打哆嗦。
杜太太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朱弘达的话,令她不寒而栗,她知道杜学谦犯了死罪,那她也可能被牵连,要是朱弘达不肯放过她,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一想起这些天一路心惊胆战,颠簸漂泊,委身他人妇,而且还差点葬身鱼腹,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难道又要身陷囹圄?杜太太越想越怕,浑身直冒冷汗。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受沈汉林的恫吓和威胁?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也许这个人能让她免于灾祸,能让沈汉林就此消失。
第二天一早,杜太太来到东边的次间,敲了敲房门:“婷婷姑娘,侬在屋里厢伐?”
婷婷拖着拖鞋,穿着吊带睡裙从里屋走了出来,看见杜太太手里拿着一盒苏式月饼站在门前。
“婷婷啊,马上要过中秋节了,我特地买了几只苏式月饼请侬尝尝米道。”苏太太满脸笑吟吟地望着婷婷。
“啊呀,杜太太,侬太客气了,我日脚都过昏忒了,连中秋节也忘记忒了。谢谢侬哦。”婷婷见杜太太这般客气,有些不好意思。
杜太太把月饼递给婷婷,婷婷笑着收下了。
“勿要客气,大家是邻居,常来常往嘛,婷婷啊,交关晨光勿看见何三爷了嘛?那是不是闹别扭啦?”杜太太有意无意地带了一句。
婷婷羞答答地嗔笑起来:“没呀,何三爷最近蛮忙呃,前一腔伊一个日本头头被人暗杀了,伊也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忙来忙去,前两天刚忙好。”
“再忙也要过日脚呃呀,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我想闹忙闹忙,侬也晓得呃,自从阿拉阿杜死忒之后,屋里厢就老冷清呃,我想请18号呃邻居到我屋里厢来搓搓麻将,吹吹牛逼,吃吃月饼,侬讲好伐啦?”杜太太讨好地征询婷婷的意见。
“好呃呀,我是最欢喜闹忙呃呀。不过,还有啥人来搓麻将啦?”一听说杜太太要请大家聚一聚,婷婷来劲了。
“我已经想好搭子来,我一个,侬屋里厢呃何三爷,西厢房呃欧阳太太,还有东厢房呃沈先生,正好凑一桌麻将。”杜太太饶有兴致地把自己的设想告诉婷婷。
“东厢房里有人住啦?”婷婷有些奇怪:“我还从来没看见过格位沈先生。”
“是呃呀,这位沈先生不太蹲了屋里厢呃。”杜太太把嘴贴在婷婷的耳朵旁:“听人家讲伊是军统里呃,是个狠角色,不晓得是不是真呃。”
“个么,侬还请伊格种人到侬屋里厢来啊?要是换作我,老早就避避开来。”婷婷不解,为什么杜太太非要把这个狠角色请进门来。
“格有啥啦,就算伊真呃是军统,伊再结棍,能厉害过那呃何三爷伐?何三爷才是大豪佬,格位沈先生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跟何三爷乓起来,现在毕竟还是日本人呃天下,像伊格种军统分子是日本人要捉呃对象呀。”
“哦哟,杜太太,侬哪能嘎来三啦,硬劲把两个死对头弄到一道去。”婷婷觉得杜太太有些玩火,不禁有些担心。
“大家都是吉祥里18号呃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侬讲是伐?”
婷婷对杜太太的处世哲学还是能够理解的:“好好好,我试试看,看看何三爷中秋节格天有空伐?”
“婷婷,侬一定要把何三爷请来哦,我已经订好大闸蟹了呀。”杜太太又叮嘱了一句。
“好呃,我一定请伊过来。”婷婷见杜太太诚心诚意发出邀请,便一口应承下来。
“一言为定哦,个么,我走了。”杜太太心里一阵欢喜。
杜太太又拿着一盒月饼,敲开了朱弘达的房门。
“沈先生,侬好,谢谢侬上次来给阿拉阿杜上香,还给我奠礼,我也没啥么子好回送给侬呃,马上就要过中秋节了,我送几只月饼表表我呃心意。”
朱弘达笑着接过月饼盒。
“沈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阿拉18号里交关晨光没热闹过了,我想请大家到我呃屋里厢来,邻居们聚一聚,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阿拉阿杜死忒了,我今后也只能靠各位邻居帮衬了,我想格能,我做东,请大家来我屋里厢别相相,搓搓麻将,嘎嘎山湖,吃吃大闸蟹,侬讲好伐?”
杜太太言辞恳切,让人不禁产生怜悯之心,不忍拒绝。
“杜太太想的蛮周到的么。”朱弘达见杜太太也确实可怜,男人死了,又无儿无女,无依无靠,所以想要跟邻居们搞好关系,以便今后能相互帮衬,这种想法也是合情合理的。
“侬沈先生要是肯来,就是给我一个天大呃面子了。”杜太太一脸诚恳。
“好好好,我一定赏光。”朱弘达一口答应。
杜太太心满意足地下楼去了。
吃过午饭之后,杜太太又去找淑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