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停尸间躺了整整一晚,就睡在冰冷的三具尸体旁边,或许在别人看来这个举动极其的荒谬甚至有些诡异,但我以凶手的视角重新去审视身旁的尸体,渐渐我能体会到凶手的冷漠和残酷。
一个可以在尸体旁边等待4小时,仅仅是为了等到尸体僵硬,凶手的耐心和心理扭曲程度超乎想象,如果杀人只是过程那么最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死者姿势才是凶手想要的结果。
这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处决杀人,更像是某种仪式,在冰冷的解剖台上我的思绪反而变的清晰,但我始终想不明白到底什么仪式和船有关。
长时间躺在解剖台上后背僵硬疼痛,我尝试换一个姿势偏头时候刚好看见男死者的脸,事实上那已经不能算是脸,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对穿到后脑的窟窿中,我心里莫名一紧多少还是有些惧怕。
我把视线从男尸上移开,忽然想到一件事猛然从解剖台走下来,重新查看另外两具尸体后神情大变。
连忙打开停尸间的门,外面是早已等着我的苏锦和陆雨晴,旁边站着的梁定国看见我表现有些吃惊,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看向我身后。
“秦,秦队,你,你昨晚一直在里面?”他似乎对我的行为很错愕,相信在他的办案经历中我这样的举动属于无法理解的。
“凶手射杀被害人之后还特意为其换上衣服,之前我们推测凶手这个举动是为了掩饰死者身份,包括凶手从后脑开枪导致死者面容毁坏其目的是一样的。”我来不及向梁定国解释,声音急切说。“可是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什么细节?”陆雨晴问。
“凶手在第一封信中留下线索引我们找到第二起凶案现场,说明凶手并没有掩饰自己行为的举动。”我快速回答。
“凶手希望我们参与整个行凶过程,可凶手却在有意掩饰死者身份,这和凶手的心理特征不吻合。”苏锦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说明我们之前的推测有偏差,凶手损毁被害人的脸以及换衣服的举动并非是为了掩饰死者身份,而是还有其他原因。”
“仔细想想的确蹊跷,凶手在葛宏帆的船上行凶,而被害人又是葛宏帆的子女,他早晚都会知道被害人的身份,凶手何必要多此一举掩饰死者身份呢?”梁定国也疑惑不解。
“这就是关键,凶手知道死者的身份早晚都会被确定,凶手根本没想过掩饰,而是在拖延我们确定死者身份的时间。”我点点头说。
“凶手已经完成了行凶,为什么还要拖延时间?”梁定国依旧迷惑。
“不知道,不过这起凶案应该还没有完全结束,凶手还有其他事要做,在完成之前不能让我们确定死者身份。”我心烦意乱在长廊来回走了几步,停在梁定国面前。“死者背景资料可查到?”
梁定国沉稳点点头拿出几份档案交到我们手中告之。
男受害者名叫葛安平,35岁,职业外语教师,两位两名女死者是其亲妹妹,葛安秋,30岁,职业平面设计师,葛安春,28岁,职业出版社编辑。
“兄妹三人都没有居住在海城市,而且背景清白没有任何不良记录,调查过程中了解到他们与周围同事关系良好,甚至都没有发生过口角争执。”梁定国说。
“从档案资料上看兄妹三人都是普通人,到底什么原因会让他们被凶手选中呢?”苏锦一边看着档案一边自言自语。
“教师、设计师、编辑……”我在嘴里重复死者的职业,愁眉不展说。“凶手显然不是为了钱财,既然死者是被处决的方式杀害,那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仇杀,但兄妹三人不可能和人结仇,凶手杀他们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还有一个你们忽略的问题。”陆雨晴在旁边说。“既然兄妹三人并没有居住在海城市,为什么会突然全都回来呢?”
我想到葛宏帆,目前就解答这些问题的人只有他,梁定国告诉我们,在调查死者背景的时候他同时也对葛宏帆进行了调查,葛宏帆中年丧妻后并没有再娶,葛家三兄妹都是他一手带大,因此对子女感情很深,同时三兄妹对葛宏帆也是极其孝顺,在旁人看来这是令人羡慕的一家。
“去医院见葛宏帆。”我声音坚定。
“现在?”苏锦面露难色。“他昨天才得知子女被杀的事实,以他的年纪承受如此大的打击我担心他身体……”
“凶手在利用死者拖延时间,说明凶手还有其他没完成的事,现在葛宏帆是凶案最关键的突破口,等待的时间越长留给凶手的机会就越多。”我打断苏锦。
“他都六十多岁了。”陆雨晴在旁边也不赞同。“一夜之间从儿女承欢膝下变成孤苦伶仃,是不是应该给他一点平复的时间。”
“秦队,我也认为……”
“干什么?”我面色一沉瞪着他们。“凶手还逍遥法外,你们还有闲工夫考虑别人的感受?多愁善感别当警察,你们的怜悯既没用也廉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是在帮凶手。”
梁定国有些惊讶,我猜他应该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他熟悉的我是在聚光灯下拥有崇高人格的英雄,看见他如今的样子让我想起两年前的自己,相信苏锦和陆雨晴应该对此不会意外,她们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
她们是善良和充满人性的,可在残酷的事实面前这些优点反而成为制约她们的缺点,两年前那个人已经用事实纠正过她们的错误,所以等我说出这些话时她们选择了妥协。
在医院见到葛宏帆,病床上的他如同行将朽木的病人,双眼没有丝毫光泽和生气,才一天时间他整个人苍老的令人心酸,呆滞的目光仿佛充满了混沌仿佛还没有完全接受现实。
“葛先生,虽然现在找你了解情况并不合适,但为了尽快抓到凶手,希望你能和警方配合。”我拖了一把椅子坐到病床边,开门见山直接问。“警方并没有公布10.25凶案的细节,为什么你会到警局认领尸体?”
葛宏帆默不作声如同没有灵魂的躯体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我的问话没有引起他丝毫反应。
“凶手目前在逃,而且警方可以肯定凶手还会继续犯案,如果不尽早将凶手缉拿归案,还有更多无辜的人遭遇和你一样的不幸。”我没有时间去安慰他,即便心里也于心不忍但还是单刀直入说。“人死不能复生,你改变不了任何结果,现在你唯一还能为死者做的就是协助警方尽快破案,凶手伏法才能还死者一个公道。”
葛宏帆手指轻微抽搐一下,应该是我的话触动了他,蠕动了几下嘴唇发出悲愤欲绝的声音。
“7号是我生日,三个孩子特意回来陪我过寿,9号他们各自回家,这三个孩子都挺懂事都会到家后给我打电话报平安,可当晚我却一个电话也没接到,我以为他们回家太累忘了可第二天打电话发现他们手机全都关机,我以为他们工作忙就没放心上,但是直到11号他们的手机一直都关机,我就预感到事情不对劲,12号我听说海域发生了凶案,涉案的船也是我的而且船上有三名死者,我当时就慌了神所以才跑到警局核对,没想到……”
葛宏帆说到这里老泪纵横,我和其他人对视一眼,从葛宏帆的讲述可见三名受害者在9号当晚就被凶手挟持。
“你过寿的时候和他们交谈中可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或者说他们有没有提到身边发生过什么可能危及安全的事?”我继续往下追问。
“他们妈死的早,三个孩子是我一手带大,我靠一条船起家摸爬滚打几十年家境还算殷实,没指望孩子能大富大贵只希望他们平平安安,老大教书育人受人尊重,老二喜欢搞设计,老三性子静喜欢看书最后当了编辑,我都依着他们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三个孩子性子都忠厚本分根本不可能和人结怨。”葛宏帆摸了一把脸上眼泪声音哽咽说。“一家人团聚他们三兄妹都说着各自工作上的事,我就带着孙子孙女乐呵,好好的一家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