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意等了一夜都不见阿珩,正急得六神无主,看到阿珩归来,他心中一松,略带责备地说:“跑到哪里去了?一直在等你。”
阿珩低头未语,夷澎笑着走过来,“对了,不知道四哥听说没有,赤宸没有死。”
仲意震惊地问阿珩:“真的?”
夷澎说:“昨日很多人都看到赤宸站在泽州城头,小妹昨日不是去泽州了吗?难道没见到赤宸?”
仲意盯着阿珩,眼中满是悲伤,一瞬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阿珩盯了夷澎一眼,去追仲意。
“四哥,四哥……”
仲意面无表情,充耳不闻,直走进屋中,转身就要关门,阿珩强推着门,挤了进去。仲意坐在案前,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
阿珩赔着笑,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仲意都不吭声。
“四哥,你说句话。”
仲意只是沉默,没有一句责骂,阿珩却觉得比利剑剜心更痛,从小到大,仲意对她百依百顺,不管她做了什么,闯了多大的祸,仲意都只是带着几分无奈,笑着说“谁叫你是我妹妹呢”。
阿珩摇着仲意的手臂,含泪哀求:“四哥,你打我骂我都成,别不理我,如今我只有你一个哥哥了。”
仲意语声哽咽,“我却一个哥哥都没有了,你不要忘了大哥是怎么死的!”
阿珩身子剧颤了一下,低声说:“我不会忘记。”
“你昨日夜里到哪里去了?”
阿珩神色哀伤,一言不发。
仲意一字一顿地说:“阿珩,我永不会原谅赤宸!”
阿珩深埋着头,“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和他说清楚,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仲意怒气渐去,心头却越发悲伤。他并不想逼迫小妹,可是他也真的无法接受小妹和杀死了大哥的赤宸在一起。
半夏轻叩了叩窗,“王姬。”
阿珩打起精神,拉开窗户,“什么事?”
半夏附在阿珩耳畔低声说了几句,阿珩点点头,回身对仲意说:“四哥,你带着烈阳去找夷澎,帮我拖住他,我出去办点事情。”
仲意看阿珩神色凝重,又知道半夏是大哥亲手训练的人,立即站起,“你去吧,夷澎交给我和烈阳。”
阿珩跟着半夏出了驿馆,行到密林中,一位素衣女子正躲在暗处等候,竟然是多日以来没有一点消息的云桑。
阿珩心细,看到云桑双手的手腕上有被勒过的红痕,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谁胆大包天,竟然敢锁缚你?”
云桑淡淡地说:“夷澎想阻止青阳和我联姻,珞迦恰好也想阻止,夷澎告诉珞迦只要能幽禁我十日,他就能让轩辕王改变主意,珞迦就把我锁住。昨日趁着他急急忙忙地出去,我才趁机逃掉,后来听说他是去帮赤宸退水,这些年他和赤宸为了兵权争得十分凶狠,没想到他竟然会不计前嫌地去救赤宸,所幸他小事糊涂,大节倒是没失。”
阿珩问道:“夷澎阻挠联姻,是深恨我们,可珞迦为什么要帮着夷澎?”
云桑对轩辕水淹泽州心头有恨,冷冷地讥讽:“你是怕珞迦投靠夷澎,与你为敌吗?珞迦一直念着你少时的相护之恩,又讨厌夷澎的阴毒,绝不会与夷澎为伍,这一次他们只是互相利用。”
“我、我……那珞迦他……”
“你毕竟是轩辕族的王姬,这是我们神农族内的事,你就不必多问了。”
阿珩心中涌起了悲伤,战争早已经将一切都撕碎,连她与云桑之间的情谊也不能幸免。
云桑看到阿珩的神情,想起旧日情分,心头也涌起悲伤,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挑高兴的事情讲,缓和一下气氛,“赤宸还活着,恭喜妹妹。”
阿珩自然理解云桑的心意,打起精神,笑了笑,“也恭喜姐姐。”
云桑笑着点点头,“沐槿还真是个小丫头,听说赤宸还活着,立即跑去了泽州,却没见到赤宸,气鼓鼓地给我传信说一个妖女带走了重伤的赤宸,要我给她增派人手,追查妖女。”云桑叹气,“估计你早有所觉,沐槿对赤宸痴心一片,赤宸却丝毫不领情。她还不知道赤宸和你的事,如果日后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不怕你怪罪她,反倒担心赤宸,你让赤宸多多包涵。”
阿珩低声说:“我和赤宸不可能在一起,从此后,我是我,他是他。”
云桑沉默了,这场战争把天下和他们的命运都改变了,一瞬后,她问:“赤宸如今在哪里?他的伤势需要多久才能好?”
“我拜托逍遥带他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以他的怪异功法,也许三五年就能全好。”
云桑沉思了好久,说道:“你立即召集神农诸侯齐聚紫金顶,我要当众宣布同意嫁给青阳。”
“你真考虑好了?”
“轩辕王的大军仍在泽州城外,如果换成你,现在的情形下难道能拒绝轩辕王吗?你和我都明白,轩辕王让青阳娶我,不过是为了更容易收服神农各族,我答应嫁给青阳,不过是换取一段暂时的和平,为赤宸争取时间。”
阿珩沉默了一瞬说:“我立即请四哥召集神农各诸侯。”
“告诉轩辕王,我虽然答应了婚事,可我还要再为榆襄服丧几年,请他尊重神农的礼节。”
“好!”
阿珩和云桑到达紫金顶时,看到仲意和神农的诸侯国主们已经都在了。
云桑冷哼一声,说道:“前段日子,这些人三请四邀都请不到,如今轩辕一声号令,他们就全到了。我们好不容易打了一次胜仗,他们反倒越发奴颜婢膝,生怕轩辕王迁怒于他们。”
阿珩低着头说:“我是高辛的王妃,这是轩辕和神农的事情,我就不进去了。”
云桑点点头,径自走向大殿。
满殿的人闻声回头,看到云桑穿着一袭素裙,站在殿门口,风仪玉立,英迈出群。
被她的容光所摄,众人不自禁地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云桑忽然就想起来小时候,她第一次闯进这个大殿时的情形。
她指着摆放王座的玉台问父王:“为什么侍卫不许我上去玩?”
父王说:“因为站到那里的人要背负起天下所有人的喜怒哀乐,你还太小,背不动。”
“那等我长大了,背得动时就可以站在那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