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岚吓了一大跳,忙扶住温修容,惊疑道:“娘娘怎么了?她不过是个宫女。”
温修容抚着胸喘了口气,定定看了女子许久,确定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才稳定心神。
像!真的是太像了!不施朱粉,长眉如鬓,尤其是那一双像是西域人的美眸,深邃而迷离,唯独不同的是,她的气质并不冷艳,反而透着一股桀骜胆大之气。
“你是谁?!江茜是你什么人?!”
“奴婢阿乔,至于娘娘所说的江茜奴婢则并不认识。”
“当真不认识?”
名唤阿乔的宫女摇了摇头。
是了,江茜早就已经死了,眼前的这个宫女怎么会认识她呢?王府中的成年旧事鲜有人记得,可是温修容知道,国主一定记得!
“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乔的眸子闪闪发亮,更添迷人神采,神往道:“奴婢读到国主的一句诗,心中仰慕,所以……所以就等候在这里。”说着,阿乔已不胜娇羞,长长睫羽扑闪。
“哦,是哪一句诗?”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奴婢觉得这首诗句当真是妙,白梅如雪落纷纷,意幽难尽,不可名状。”
“所以你就等候在此白梅树下,等到国主来看落梅时一眼看见了你?”温修容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阿乔倒也回答得爽朗,“是。国主是风雅之人,奴婢每日等候在此处,相信总有一天国主会来到此处。”
“真是个愚妄之人!”温修容冷笑道,“宫中佳丽无数,奴婢更是成千,若是人人都持有你这种想法,守候在宫中各处,国主岂不是看花了眼?你若要等,就等着吧!只怕等到海枯石烂,国主也不会邂逅你!”说罢,拂袖而去。
阿乔毫不甘心,突然就拉住了温修容的裙裾,哀哀求道:“娘娘!奴婢知道娘娘最是大度淑德之人,奴婢是真心仰慕国主,对国主思念夜夜焚心蚀骨,奴婢知道娘娘有办法,只要……只要奴婢能多看上他一眼,跟他说上一句话,奴婢这一辈子的心愿就已了了!”
温修容了冷冷地睥睨着地上匍匐的阿乔,“本宫大度淑德?国主也是本宫的夫君,本宫为何要帮你,让你分宠?”
阿乔颇为自得道:“因为娘娘被国主冷落。”
“大胆!”温修容气得嘴唇哆嗦,回转身一巴掌就往阿乔脸上狠狠掴去。
阿乔伸出手架住温修容的手,不让她的巴掌落下来。
尔岚训斥道:“不要命的奴婢!娘娘教训,你竟也敢抵抗?!”
阿乔笑道:“娘娘先别急,听奴婢将话讲完。正因为娘娘被国主冷落,宠幸国后一人,所以娘娘才正需要奴婢替娘娘挽回国主的心呀。”
温修容生生收住了自己高高扬起的手,看着阿乔这番容貌,心知唯独以她的姿色,才能将国主的心思分得一羹半盏。
说起这阿乔,像是王府中的一个故人——江茜。
早在多年前,国主还是郑王时,化名为莲峰隐士,四处游历山水,赏览江南大好河山。
过了江州后,风景越来越奇绝险厄,在一处密林陡峭之处,郑王遭到太子暗杀,身负重伤。
幸得山庐中一女子相救,那女子名唤江茜。
江茜满头青丝不饰朱钗,只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以洁白的天鹅翎羽作簪,宛若清露一般冰婉高洁。她常年居住在山庐中,精于花草药理,不过问世事,性情冷艳如深谷幽兰。
却偏偏对郑王芳心暗许,郑王念她山中一人孤苦,带她入府中。
可后来,郑王对周娥皇生情,娶了王妃之后,日日与王妃耳鬓厮磨,双双把酒言欢,对江茜倒是疏怠了。
江茜性情高傲,不屑于争宠,可也因此落下了郁郁心结的病根,最终含恨而终。
郑王对她的香消玉殒十分愧疚,此事沉寂多年,这些年来,国主忌讳任何人说起江茜。
而温修容却知道,江茜始终是他心中尘封许久的伤痕,只要揭开这道疤痕,对江茜的歉意与自责就会如江河之水,悉数涌入国主心中。
这样想着,温修容冷哼一声:“你的大话是说在了前头,可若是事情没办成,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阿乔婉婉一笑:“是。”
……
阴雨缠绵,一个个惊雷乍响,初春的雨稀里哗啦瓢泼而下。澄心堂内点燃了烛火,国主拿着一本奏折,眉心越凑越紧。
他有些燥郁地将奏折扔到了案几上,“春耕播种,可粮种竟被悍匪饥民劫持!真是岂有此理!”
“官家消消气!”姚海忙奉上一杯大坞山所产的九曲红梅茶,笑道,“此茶弯曲如银钩,汤底鲜妍,香气醇郁,官家看了一上午的折子,喝一喝提神解燥。”
“朕不想喝,拿酒来!”
姚公公一时愣了愣,“官家,喝酒伤身。”
国主抬头眺了他一眼,姚公公也不敢多说,忙令小宫女取了酒来,国主一杯接着一杯,一边喝得飘飘然,一边提朱笔御批,洋洋洒洒间,不过数盏茶的功夫,案几上的奏折已是消减了不少。
等到奏折全部批阅完,他才自嘲地吟了一句:“‘晓殿君临颇自羞’,朕以恣情之人,在案几上拘囿了月余,萧俨老儿,你本事大,你的谏诤起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