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敏探病无望,每日只好到寺院前,跪在佛像前,誊经抄书,为姐姐祈福……
半月之后,瑶光殿的掌事内监向国主传来消息——娘娘只怕是不能了……
国主大怔,自光政殿中匆匆赶往殿中,进入寝殿时,国后已盛服大妆,斜卧在床榻上,她身着那件布满东海水精的双蝶绣罗映物随色的华裳,浓密如云的发丝挽成云鬟高髻,首翘鬓朵,发丝上别着一朵璀璨欲滴的黛紫色墨菊。
国主呆立在原地,仿佛与她初见之时,她的美,惊动得他日日夜夜辗转。
国后绽放了芙蕖般的笑靥,眼眸半睁,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深深而不舍地望着他。
国主心中急痛,疾走上前,红罗帐中,握住了国后的手,浑不知已将国后的瘦弱手腕拽得咯咯作响,他痛心地抚慰着国后瘦削憔悴的容颜,语声已止不住哽咽,“你笑起来真好看,你知不知道,朕恨不得折了半生的寿命,来换来你的一次笑靥,朕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笑了。”
国后勉强挤出笑意,可那带着泪水的面容让国主徒然心酸。
她柔情道:“檀郎,你是福泽庇佑的万岁天子,怎能因为臣妾而说出这样的胡话?”
国主泪水奔涌而出,檀郎,檀郎,这一声亲昵的呼唤还是在情到浓处、两厢温存的时候,娥皇才会这样呼唤他。
国后与国主朝夕相处,从不曾看见他落泪,此时见了愈加是伤感,转过头对流珠低低道:“流珠,去将本宫的焦尾琴取了过来。”
流珠垂头侍候在一旁,见到国后的垂暮光景,早已是幽咽难继,哭成了泪人,忙擦了泪,取了箱笼底下的焦尾琴递给了国后。
国后勉强抱着焦尾琴,又取下手腕上的莹莹手环,递予国主,“臣妾身无所长,身上唯有这两样东西是臣妾唯有倚重之物,一样是先帝馈赠的国宝烧槽琵琶,臣妾得益于它,才与檀郎在那日宴会上一见钟情;一样是檀郎赠送的约臂玉环,臣妾时时都戴在手上,时时都眷念檀郎的恩惠。”
国主抱住她,痛极而泣,“别说这两样东西,就是这天下所有的宝物,只要你想要的,朕都给你取了来。”
国后微微摇了摇头,目中闪着晶莹的泪花,或许,人在临别之时,反倒是解脱,反倒是只眷念生前的好,她气息微弱,吐气如丝,“身外之物,臣妾从来不看中,臣妾将这两样交与檀郎……还望檀郎能多保重……”
国主再也忍不住肩头耸动,内心的痛楚臻于极点的时候,竟然说不出话,他只是心疼地搂着国后在胸前,怕一松手,她就会离自己而去。
“娥皇,你别傻,你别睡着,有朕,有朕在这里,你哪里也不许去……哪里也不许去……”他感知到怀中人儿的体温越来越凉,越来越凉……心中也是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