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已近。
良沁倚在他的臂弯,裸露的肩头白如象牙,她望着谢承东的侧颜,低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走?”
“给宁宁过完生日,我就回去。”谢承东睁开眸子,握了握良沁的肩头。
良沁心中酸涩,“你带我和宁宁一起回去,不行吗?”
“沁儿,”谢承东温声安慰,“你和娘带着宁宁在美利坚先住着,国内实在是不太平,等着情势稳定,我会立马来接你。”
见他仍是不松口,良沁不说话了,她知道与扶桑人的战争残酷而艰苦,她和女儿回国,只会让他分心。
见良沁不吭声,谢承东又道;“如果你想留在美利坚,咱们就待在美利坚过日子。”
“那你的天下呢?”良沁问。
谢承东一震,他看着良沁的眼睛,缓缓告诉她;“再过两年,振琏也大了,江北军也好,天下也好,我全交给他,这也是良澜想要的。”
他把天下留给傅良澜母子,把心留给傅良沁。
谢承东只陪了良沁母女三日,宁宁生日后的翌日,他便是匆匆回国,孩子才与父亲熟悉,便又与父亲分别,当看着父亲上车后,一岁大的孩子起先只是依偎在母亲怀里,等着汽车开动,宁宁却是骤然开始了啼哭,任由良沁如何哄,宁宁都是不住地嚎啕,只让母亲的心更是凄楚。
谢承东刚走后的这些日子,良沁时常恍惚,仿似谢承东从未来过,那三日,只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在梦里,他是温柔的丈夫,慈爱的父亲,可当她恳求他留下来时,他却还是摇了摇头。分别时,他并没有与她们母女说什么,只头也未回的上了汽车,良沁心中明白,他是不敢回头,生怕回了头,就再也舍不得走。
这一日,良沁将宁宁交给了丫鬟照料,自六姨太做过手术后,良沁每个月都要陪着母亲去医院复查,六姨太的病灶虽已是做了手术切除,可仍是极有可能会复发,良沁一直十分小心,生怕母亲的身体再出岔子,总是按时携母亲前往医院。
司机将母女两送到了医院门口,良沁扶着母亲下了车,与她一道向着大厅走去。
待六姨太进屋检查后,良沁在走廊上等候,走廊里十分安静,唯有院子里不时传来几声鸟鸣,良沁担心母亲,心一直揪着,只不时的在走廊上踱着步子,等着这一次的结果。
蓦然,前面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良沁刚看见那一抹身影,便是愣住了,她怔怔的盯着那个背影,那明显是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脊背笔直,走起路来十分英气。
良沁的心跳的快了起来,她不敢置信的立在那里,直到那抹身影转了个弯,消失不见后,良沁才回过神来,她快步向着前面走去,就连撞到了护士也顾不得道歉,她转过走廊,就见院子里空无一人,方才那道身影已是消失了踪迹。
她木怔怔的站在那里,想起方才的一切,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个人已经死了,他又怎么会远渡重洋,出现在美利坚?
良沁双眸失神,想起梁建成临死前的一幕,脑海里便是一阵茫然,他为救她没了性命,可他的尸身,却被谢承东补上了两枪……
良沁猛然闭上眼睛,梁建成身上的血仿似就在眼前,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身上多出了两个血窟窿,可她毫无法子……
“谢夫人,您怎么在这里?”蓦然,身后传来的护士的声音,良沁回过神来,就听那护士继续用英文开口;“老夫人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医生让我找您进去。”
良沁闻言,顿时将心神收回,她向着护士点了点头,与她一道回到了走廊。
推开门,里面的六姨太看见女儿,顿时站起了身子,小声道;“沁儿,那医生方才和我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话,我又听不懂。”
“娘,您别着急,我先问问医生。”良沁安慰着母亲,用英文与医生开始了交谈。
她的英文并不流利,所幸那医生语速极慢,倒是让她七七八八的听了明白,医生告诉她,六姨太的病情有复发之象,不得不继续化疗(民国时代美国的西医已经有了化疗手段,张学良夫人于凤至赴美求医,就曾在美国接受过化疗),良沁的脸色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