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片荒草地时,眼前的一切又令丛琮竖起了全身的寒毛。
汪洋已经习以为常,他双手插着口袋,默默说道:“这个地方是这儿的村民的墓地。家家户户都有亲人被埋在这里。耿逸医生的墓碑,喏,就在那里。”
顺着汪洋手指的方向,丛琮望去,在整片墓地的东北方,孤零零有一座小土堆。
“当地人说,因为耿逸是中国人,所以特意把她的墓碑立在最东边,这样她可以一直看着东方的故土。”
丛琮有些感伤,跟着汪洋一起往东边走去,边走边问道:“她……是怎么去世的?”
“在这儿埋的大部分人,都是出于一个死因——爆炸。”汪洋稀松平常地用手凌空画了一个圈,“即使不是由于爆炸,也是因为战争导致的干渴、饥饿、疾病。”
丛琮之前为了完成课程作业,看过一些战争纪录片和书籍,但都没有身临其境来得那么直接。在这里,所有骨相之外的东西,都无足轻重,走进这片焦灼的大地面前,人便只剩下了敬畏之心。
两人在耿逸的墓前站定,汪洋缓缓道出了一个关于战争与白衣天使的故事。
十几年前,耿逸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独自来到了巴士拉,既不是一名维和志愿者,也不是来援建的工人,身边也没有任何亲人或朋友。一个人带着小小的行李箱,在巴士达的城中心,盘下了一家药店。
药店雇请了几名当地医生一起经营。说来也奇怪,耿逸开了药店,却不图盈利,路上见到生病或是受伤的人,常常自掏腰包,替人治病。
在听说巴士拉边沿有几个村落,村民因为地理、交通原因,来不了巴士拉看病后,便又组织了巡医队伍,时常开着车,带着药,来往于巴士拉周边。
起初,因为语言、宗教、风俗,当地一些保守的村民还总是拒绝耿逸行医治病。在耿逸长达十余年的坚持下,巴士拉的落后村落逐渐都打开了心扉,从心底接受了这位来自中国的美丽医生。
这件事非常人能够坚持。期间耿逸的店被查封,她本人也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抓进过监狱,吃过苦头。但尽管如此,耿逸还是留在了这里,为异国他乡的劳苦人民服务。
当时的一些小孩子,很喜欢耿逸,经常蹲在村口,盼望着耿逸进村。耿逸来时,总会给孩子们备一些糖果,给妇女带上几只鲜花,教他们读书认字。有几个村民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学会了几句简单的中国话和一些为数不多的汉字。墓碑上的字,就是村民在耿逸去世后刻在墓碑上的。
丛琮听着汪洋娓娓道来,一个鲜活善良的耿逸仿佛就立在不远处,一群笑闹的儿童围着她,兴奋地你一言我一语。
“她去世那天,巡医队正好来到这个村子。”汪洋指着左侧他们方才驶来的道路,“那条路两边原来是这个村子最繁华的地方。恐怖分子就是在那个地方发动了自杀式袭击。导致楼房坍塌,正在屋里问诊的耿逸和她的队友都被压在了下面。”
丛琮回望来时路,悲伤迷了双眼。
“不过,”汪洋话锋一转,激动地说道,“令我最吃惊的是,虽然当时的巡医队几乎全军覆没,但是巡医却并未就此断绝。”
“嗯?”
“巴士拉在耿逸事迹的感召下,略懂医术的民众自发地组织了多个巡医队。现在依然活跃在巴士拉的各个偏远乡村。”
“人心都是肉长的。”丛琮感慨地说道,“如果知道后继有人,我想耿逸医生她也一定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