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晓晨像催眠一般,一遍遍对自己说:我是对的!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护士拉开了帘子,示意手术时间到了。
她推着颜晓晨的床,出了病房,走向手术室。
颜晓晨平躺在滑动床上,眼前的世界只剩下屋顶,日光灯一个接一个,白晃晃,很刺眼,也许是因为床一直在移动,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晃得头晕。
有人冲到了滑动床边,急切地说:“晓晨,你不能这样做。”
颜晓晨微微抬起头,才看清楚是程致远,她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护工想拉开他,“喂,喂!你这人怎么回事?”
程致远粗暴地推开了护工,“晓晨,这事你不能仓促做决定,必须考虑清楚。”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晓晨,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程致远不知道该怎么劝颜晓晨,只能紧紧地抓住了滑动床,不让它移动,似乎这样就能阻止她进行手术。
颜晓晨无奈地说:“我是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程致远,放手!”
“我不能让你这么对自己!”程致远清晰地记得那一日颜晓晨对他说“我怀孕了”的表情,眉眼怡然,盈盈而笑,每个细微表情都述说着她喜欢这个孩子,那几日她带着新生命的秘密总是悄悄而笑,正因为看出了她的爱,他才擅自做了决定,尘封过去。如果颜晓晨亲手终结了她那么喜欢和期待的孩子,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走出过去的阴影,她剩下的人生不过是在害死父亲的愧疚自责中再加上杀死了自己孩子的悲伤痛苦。
颜晓晨叹口气,想要拽开程致远的手,“我考虑得很清楚了,这是对所有人最好的决定。”
两人正在拉扯,护士突然微笑着问程致远:“先生,您是她的亲人吗?”
“不是。”
“您是她现在的男朋友吗?”
“不是。”
“您是她体内受精卵的精子提供者吗?”
程致远和颜晓晨都愣了一愣,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护士说:“通俗点说,就是您是孩子的生物学父亲吗?”
程致远说:“不是。”
“那——您以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发表意见呢?”
程致远无言以对,他的确没有任何资格干涉颜晓晨的决定。
“既然您不能对她的人生负责,就不要再对她的决定指手画脚!”护士对护工招了下手,“快到时间了,我们快点!”
护士和护工推着滑动床,进了手术区,程致远只能看着两扇铁门在他眼前合拢。
护士把颜晓晨交给了另外一个男护士,他推着她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的温度比外面又低了一两度,摆放着不知名器械的宽敞空间里,有三四个不知道是护士还是医生的人穿着深绿色的衣服,一边聊天一边在洗手。
不一会儿,他们走了进来,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准备开始手术。颜晓晨虽然从没做过手术,但看过美剧《实习医生格蕾》,知道不要说她这样的小手术,就是性命攸关的大手术,医生依旧会谈笑如常,因为紧张的情绪对手术没有任何帮助,他们必须学会放松。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没有办法在谈笑声中把一个生命终结。
麻醉师正要给颜晓晨注射麻醉药,她却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程致远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手术区外冰冷的大门。
刚才把颜晓晨送进去的护士走了出来,她从他身边经过时,程致远突然说:“我能对她的人生负责!”
“啊?”护士不解惊讶地看着他。
程致远说:“我不是她的亲人,不是她的男友,也不是她孩子的父亲,但我愿意用我的整个人生对她的人生负责,我现在就要去干涉她的决定!如果你要报警,可以去打电话了!”
在护士、护工的惊叫声中,程致远身手敏捷地冲进了禁止外人进入的禁区手术区,用力拍打着手术室的门,“颜晓晨!颜晓晨……”
一群人都想把程致远赶出去,但他铁了心要阻止手术,怎么拉他都拉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