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的还是民营融资,没有银行担保垫资,想接国际船东订单简直做梦。
国内船运公司除了必须有一条船要在国内注册外,其他再多的船也不在国内注册。注册地全是巴拿马与利比里亚马绍尔一类的地方。宁可注册在香港,也不会在内地注册,本就不利于接单。
加上融资难,交船难,没订单就是死,没银行担保自己备料开造,就是找死,民营造船厂始终在夹缝中求存。
他家厂子连接个国内的远洋渔船都是大单,内水抽沙船、货船、驳船,连带大飞,通通来者不拒,就这都要自行垫资。
一艘船不说钢材,消耗的焊条都要成卡车计。
民营没有正经的融资渠道,垫的就是高利贷。
在物料成本一天一个价,造船行业风吹草动就一片片死的千年初,造船比卖白-粉还刺激。
船刚上船台铺底,物料成本就翻跟头了。
造完就净赔一条船,不造就毁约损失信誉,与客户协商不成,咬牙还得造。
这还算好,怕的是马上要出坞了,船东一个电话取消订单了。
船厂根本没有销售渠道,就是单一的制造厂。
垫资把船做下来,船东不要了,规格又是原先定好的,想底价处理都难。
压一艘,就能把船厂压的喘不过气。
没资金就接不了新单,老船不赔大钱就处理不出去。
工人薪水却时刻不能停,死循环。
荣父在做电子厂的时候,曾经豪情万丈。
那年爷俩在家看《Therock》,他爸就指着电视画面里的蜘蛛355,冲荣克许愿,一等他考上名牌大学,立马来一台。
不干别的,就哄小女孩玩。
荣父每每开玩笑,告诉儿子学习不重要,他等着抱孙子呢,怀了咱就退学,生了再上。
等并购了五金厂,做了机械设备后,荣父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最初承诺改了。
变成了学生应该以学习为重,买台007《黄金眼》里的宝马Z3小敞代步就很好了,以免变成纨绔子弟。
等到做了造船厂,曾经的承诺不再提起,荣父的鬓角却发白了,每每在累的浑身散架后,瘫在床-上呢喃……
“当初听老黄的去炒楼就好了,就好了。”
“早知道制造业这个样子,咱做VC多好,投钱让别人干去,何苦这么累。”
“爸对不起你们娘俩,走错路了。”
荣克从小在电子与机械领域耳濡目染,对国内外各类机械设备的实操不陌生,高中就发表过猜想性质的智能机械论文,高中二年级就被交大机械系提前录取。
他却出人意料的谢绝了国内排名第一的机械工程学院,选择了鸟大机械制造及自动化专业,就近入学。
一是鸟大院领导提供的奖学金比交大高。
二是院里领导原则上同意他利用“课余”时间,以实习代替考勤。
荣克上大学后,倒是真有了车。
不是什么F355与Z3,是一台方方正正的长安老款白面包。
这还是用接私活的两万与荣父支援的两万合起来买的,客货两用,朴实无华。
他拿的是A照,开的却是C类机动车。
当初去勺山考驾照的时候,曾经想过帮家里厂子开大货车,当个公子哥的业余调剂。
没想过真到了这一天,开的是小面。
不为调剂,只为生存。
无论是院领导的厚爱,还是私活专用的座驾小面,对他都很重要。
因为家里的厂子,快要陷入绝境了。
有门路的工人走的七七八八,特别是厂里这些年陆续培养的数控机床技工,走的一个不剩。
剩下来的全是普工与和跟在大工后面学习技术的学徒小工。
厂里寒酸到不但有订单都不敢接,备不起料,甚至到了工人薪水都发不出来的地步。
上个月的薪水,到这月底了还没开。
财务室没钱,账上同样没钱。
更可怕的是,由于电费拖欠,供电局已经明确要拉闸了。
私人房产,厂房,设备,连带挂在公司名下的车辆都抵押出去融贷了。
融贷全部用于新接订单的先期垫资都紧巴巴的,根本没有活钱。
荣克这些日子一直在福田保税区,帮一个香港老板解决数控模块程序本土化的问题。
为的就是拿到答应的五万块报酬,把电费先交上。
工人薪水可以缓一缓,毕竟有的谈,供电局谈不来的。
昨晚干到凌晨三点,今天一接到荣母的电话,就找了台ATM转钱。
顺便在取款机旁的小食摊上买了盒炒粉,然后匆匆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