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日光偏西,空中白色的纤云渐渐退去,云山的雾气散开,远处天海一色,一切都变得悄无声息。
龙子衿手中紧握着黑色锦袋,她远远地望着镶着金边的圆日,楼缘的头轻轻枕在她的左肩上,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
“夭夭,如果时间就这样静止,该有多好啊?”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尽情地洒在楼缘苍白透明的脸上,他轻声开口,眸中缱绻着深情隽永的不舍。
“子言,云山的日落,好美,朦胧雾气的好像大海!”龙子衿浅笑着,沉迷在这绝美的宜人景色之中,“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你只是个大户人家的长子,我只是个江湖门派的小徒,哪怕,就在这深山林中厮守一生,也是极好的!”
“我出身卑微,母妃生我后中毒身亡,死得不明不白,舅父为了复仇,不择手段,在遇到你之前,我都是活在仇恨里的,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么美好,人可以如此单纯,如此善良!”楼缘轻轻地闭上眼睛,任凭山上的凉风吹乱鬓角的发丝,他深深地吸取着她身上幽冷的桃花香气,“原来,我最想要的并不是复仇,也不是皇位,我想要的,只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仅此而已……”
他想要的,何尝不是她最想要的,可是,谁又能得偿所愿呢?
最后,万宗死了,卫洛死了,南褚的皇帝也要死了,冤冤相报何时了,龙子衿在想,其实九泉之下的兰妃,大概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整日活在仇恨里吧?
“父皇对我偏爱,所以一心想要护我,可是我心里很清楚,那个位置,楼夙比我更合适,我终究是个心思柔软的人,帝王的铁血冷漠,是我一生的软肋,我的拱手相让,只是为了让南褚在未来能有一位明智的君主!”楼缘的声音很轻,很缥缈,在微风袭来时,悄然消逝。
“我想……楼夙应该是个好皇帝!”龙子衿眉眼带笑,清浅回应着。
“夭夭,你还记得在祈城,你为我唱的歌谣吗?”楼缘动了动头,又调整了身子,靠得离她更近了。
“记得!”怎么会忘记呢?那样冰冷的夜晚,她守着浑身是伤的少年,一遍又一遍地哼唱着幼时娘亲最爱唱的《越人歌》,只是为了唤醒昏迷的人儿。
“我想听你再唱一遍!”她的声音,是他多少个夜晚,魂牵梦萦的天籁,楼缘伸出右手,摩挲着握住龙子衿的左手,握在手心中,感受着她的温度。
“好!”龙子衿轻启红唇,嘴角扬起,柔声漫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楼缘紧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他微微抬起头,看着余晖金色的光线勾勒着龙子衿侧颜优美的弧线,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的羽翼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投下一道曼妙的阴影,他用心地记下她的一颦一笑,侧耳倾听着她轻柔温婉的声音。
他带着浅淡欣然的笑意,又侧着头,重新枕到她的肩上,嘴角扬起一个漫长的弧度,他轻轻阖上眼眸。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最后一句歌谣,从龙子衿的口中低柔传来,她听到身旁依偎着的楼缘,在她耳边深情地说,“我爱你……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