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璧这样,季清菱也渐渐心中有了底。
想来是张家初到延州,正忙于州衙中正经差事交接,又因家中没有内眷,见得主家都在外头忙,家中下人便松散了些,张璧这样机灵的小子,便是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都未必看管得住他,一松气,多半从哪一处溜走了。
她想一想,如今延州当真不是很安定,郑霖手段软趴趴的,连州衙都管不住,又怎的管得住这上下的兵卒,还是要想办法把这小儿束在家里,才不容易生事。
她便道:“你想出去玩,可你一个小子,什么都不会,此回出门还被歹人抓了,下一回谁敢带你出去?”
张璧便叹一口气,小大人似的道:“我已经长得很大了,可大家都说我小……大哥要出门,从来没有人管他。”
季清菱想起那张瑚乃是文武双全,可这张璧却是手脚皆软,不似习过武的样子,于是道:“你大哥会武艺,出门没有人能欺负他,你会不会?”
张璧脸红红地低下了头,道:“前一阵长兄要我习武,只是学马儿一样扎步子好累,又痛,我同娘亲哭,又同爹爹哭,后来还特意去找大姐姐哭,大姐姐出面帮我说话了,说我就是什么都不会,有她在,也能让我一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又骂他,他就压不住我了。”
不待季清菱说话,他便道:“姐姐,我知道了,今日我回家便好生习武,以后我学好了,带你出去逛夜市,不叫路边的人欺负你!”
季清菱摸摸他的头,笑一笑,点了点头。
张璧知道这是把他说的话不当回事,心中倒是激起了一股小小的志气,想着自家一定要当真练出个样子来,叫这姐姐对自己刮目相看。
他出生的时候张待已经年近六十,几个姐姐生的外甥都又生了甥孙,名分上是姐姐,岁数上都差了有大四十,府里虽然有一个长兄只大了他十来岁,可从来都是严格教管多过温声细语。
他娘老蚌含珠,宠他宠得飞起来,他年纪虽小,可在玩伴里从来都做霸王头子,成天撩猫逗狗,又仗着自己生得好看,嘴巴甜,便是闯下什么祸来,随口撒撒娇,做爹娘的包不住,宫中那一位也帮着包住了。
这一回也是机缘凑巧,被歹人强抢了,叫他知道了天底下总有他说话撒娇、搬出天王老子也无用的时候,又在最怕最慌时得了季清菱的救,偏这一个姐姐相貌性情都还极对他的心意,让他不由自主便生出几分雏鸟之情来。
等这一日回家后,张璧果然认真习武不算,还老老实实进学起来,待到张瑚问,他先还不肯说,后来才扭扭捏捏地道,那日睡在季清菱闺房,见里头摆着许多书,早间起来还见桌上摆着写了一半的文章,一问去接他的书童,原来是姐姐写的,他不想自家不用功,叫姐姐觉得他不学无术云云。
一时让张瑚又是好气,又是高兴。
气是气从前自己费了多少力气多少心思,这幺弟从不肯好好上进,偏又有爹娘同宫中那一位在后头顶着,他想管也不能狠管,如今路边随便一个小姑娘,虽说是救命恩人,却是只说两句话,这弟弟便如奉纶音一般,不用怎么盯着,竟自家晓得上进了。
高兴是高兴总算小孩子懂了事,这般聪明,以后长得大了,也能帮着撑顶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