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殇身形坐得挺直,看了他片刻才道:“月空,夕夕不是轩辕艾。”
不管夕月梦中的到底是前世还是前前世还是什么,轩辕艾终究已经死了,如今的夕月只是夕月而已。
月空的指尖轻抚着茶杯的杯沿,垂着眸,话语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是不是可不是王爷说了算!”
“所以呢?你总不会还想让轩辕艾复活?一个已经了八百多年的人,大祭司觉得还有可能复活吗?”
燕殇说这话时表情看似冷漠,可其实还是在试探,他只是根据月空的身份猜测夕月的梦境是发生在八百多年前,却没想月空这回一点也没犹豫,神色无比认真的道:“只要她愿意,别说八百年,哪怕是八千年,我也一样会让她重新活过来。”
燕殇心头忽沉,所以,他竟然猜对了!
可看月空这模样和他说的话,他应当是和轩辕艾关系极好的才对。
“葬送成千上万的无辜性命,就为了让她一个人复活,大祭司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呵……”月空失笑,笑容戏谑。
他忽然站起身,缓缓的走到书案之前,倾身俯向燕殇,对上燕殇那双瀚海蓝眸,唇角带笑,眸色却异常认真。
声线依然幽幽凉凉,可说出的话却让燕殇心沉如石压。
“我想,若换做王爷,必然也会同我做一样的选择,为她一人……可葬尽天下!还是说,王爷已经忘了,曾经交代过我的事了?”
燕殇脸色遽然一变,心底有说不出的诡异仓惶,让从来稳如泰山的人也禁不住双手一颤。
下一瞬,他猛的握紧座椅扶手,眸光如带冰凌般扎向月空,“什么意思?”
月空直起身,呵呵的笑,“看来王爷真的忘了,你曾经交代过我,不计一切代价让她活过来。你看,我一直为了你的交代在努力,可你却将这一切都忘了。还是说王爷以为如今的夕月就是完整的轩辕艾了?你以为就这样,你俩就能长长久久了?”
不顾燕殇越来越苍白森冷的面色,月空拂了拂自己宽大的袖摆,垂眸,“王爷忘记轩辕夕月是何时死的了?她命中带劫,不管多高贵的命格,也世世活不过十八。所以不管怎样,你二人总归只能活一个。不是王爷为她应那命中死劫,便是她十八之时再死一次。王爷会如何选择?”
轻幽幽的说完,他抬眸看燕殇,燕殇也正直直的盯视着他,眸中的情绪早已经尽数掩去,只剩下幽深的漩涡欲将月空吞噬。
两人对视着,目光各不相同。
许久,燕殇忽然朝着座椅后背上靠去,直挺的身姿缓缓放松,抬了手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本王倒是听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夕夕是轩辕艾转世,可她命中有劫,不管转世几回,也活不过十八。唯一的方法,是让她回到轩辕艾的身上,让轩辕艾复活。只有如此,她才能渡这命中之劫。本王说的可对?”
燕殇此刻的语气有些随意,听来似没了之前的认真谨慎甚至是惶惑不安。
可唯有他自己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把带血的刀刺在喉间,喉间的腥甜快要压抑不住。心脏处的疼痛让他欲嘶吼出声,落在太阳穴处的指尖冰凉得没有丝毫温度,似乎连血液都已经冻结。
师父当初说他命中两劫同夕月命格相冲之时,他其实并不那么在意。可如今再听月空说起,感觉却很是不同。
他从不是胆小之人,可此刻也有无法形容的恐惧在血脉之中蔓延。
若他和夕月当真只能留下一个,他当然不会有丝毫犹豫。
他并非怕死之人,他只是怕,若自己当真死了,他的夕夕一个人该如何办?
月空似乎看出他伪装的镇定和无所谓,他看着他,唇角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转身回了自己的座椅之上,“王爷是聪明人,一点即通。”
燕殇压住喉间的血气,抬眸,“本王听缘净师父说过,你所行逆天之法,便是让人复活,那复活之人也会遭受天谴,被孽报所噬。”
说到这里,他目光微变,眼中已然带上了嗜血之气,“月空,本王是不是可以认为,夕夕这世世所受的命中之劫,其实便是她为了你这八百年来的所做所为而承受的孽报。”
月空目光一闪,下意识别开不去直视燕殇能洞悉人心的眼。
对上燕殇这样的人,他就算比他多活了八百多年,似乎也一样没有胜算。
可他的逃避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燕殇觉得自己的心中有根弦彻底被震断,若是可以,他当真想将月空千刀万剐。
可若是按照月空的说法,是他曾经交代月空复活轩辕艾,这么说,他更该将自己千刀万剐才是。tqR1
他忍耐着,继续问道:“既然这是夕夕的命中之劫,我若死了,她便能化劫?”
“王爷身有真龙之气,若王爷身死,我必然会趁龙气未散之时,借王爷的真龙之气助她渡劫。可我想,比起这样的选择,让她回到轩辕艾的身体之内难道不会更好吗?只有轩辕艾的身体才是她真正的归宿,能同她身魂合一。只要她元神归位,一切自然就能得以解决。”
月空此刻也不再隐瞒什么了,他的目的要达到,必然需要燕殇的帮助,而要得到燕殇的信任,只能将一切都告知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