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片刻,她终于缓缓开口,“瑞亭是我母后对父皇的称呼,我很小的时候,总会听母后这样叫父皇,父皇也总是会很温柔的应她。”
夕月靠在燕殇的怀中,目光透过虚空,又好似看到了她的母后娇娇软软的靠着父皇的肩,抱着他的手臂瑞亭瑞亭的叫着,父皇极无奈,眼底却又全是温柔。
夕月知道,每每这种时候,不管母后提出什么样的要求,父皇都会答应她。
那时夕月还很小,不懂男女之情。
她只知,父皇和母后之间的关系是极好的,轩辕王宫那么大,后宫之中却也只母后一人,皇子公主也只她和朝华二人。
那时候的夕月以为,这一切本该就是这样的。
可她不知道,作为皇帝,后宫无妃甚至皇嗣凋零会是一件让天下人都觉得震惊甚至不能接受的事。
她也不知道,朝堂之上,谏官无数次的以死相谏,请求皇帝广纳后妃,以衍皇嗣。
她只知道,当她八岁那年再一次从九幽山回宫之后,一切都变了。
后宫之中再也不是母后一人,各宫各殿,住进了许多的女人,那些女人,都有一个称谓:后妃!
也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听母后叫过父皇“瑞亭”,再也没见过母后靠着父皇撒娇,甚至,就连母后和父皇一起出现的时间也都越来越少。
母后本是那么温柔的女子,可从那时起,她却总将自己关在寝宫之中,不见父皇,就连她和朝华也极少再见。
而她因为时常要去九幽山,见母后的时间也就更少了,一年之中,许也只能见上两三回。
就连父皇被龙七毒死之时,母后都未曾出现。
而那时的夕月,已经懂了许多,也懂得了母后为何会这样将自己封闭起来,宁愿孤独一人,也不肯再接受父皇。
若不能得一心人,宁肯与之相决绝。
而最后那次见到母后,还是在赵军将要攻入北阳城时,她带兵出城的前一夜。
她到了母后的寝宫之外,直直的跪着,只为求母后一见。
那一夜,很黑!
星月都隐在了云层之后,黑暗如同一只魔掌沉沉的压在北阳城所有人的心头。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着,没有人打扫的地面积起了厚厚的几层雪,她就那般直直的跪在雪地之中。
许久,直到云层慢慢变得灰白,一丝霞光渐渐从云层中穿透而出,火红的霞光映着云层,如同染血。
天光真正大亮之前,母后终于出来了。
一身素白的宫裙,长发披散着,静静的立在寝宫之前,目光飘渺,似乎看着她,又似乎并未看她,甚至就连一句话也未曾对她说,片刻之后,就转身入了寝宫。
就在她带着兵马出城迎战之时,打开城门的那一刻,轩辕王宫忽然燃起了滔天大火。
夕月从马上回头,只能见到冲上天际的火光,将北阳的半边天染成了血红,也将她的双眼染成了血红。
如今,夕月再想起那天的一切,还会觉得心头酸烫犹如被滴入了热油,将心脏烫出一点一点的疤痕来。
燕殇默默的听她说着那些过往,暗蓝的眼底一片冰寒,犹如冰封了千年的冰河,然而怀中的人还在继续。
“以前,我曾也怨过父皇,虽然他对我很好,可他却毁掉了我和朝华本来温暖的家。可后来我亦明白,父皇身在其位,也有他的无可奈何。”
“何况父皇虽在后面那几年纳了宫妃无数,却再也没有过其他子嗣。我以前也曾坏心的想过,许是父皇根本就无法再生养了。可事实,父皇许并非不能再有孩子,他只是不愿意同其他女人生育子嗣。”
“他的心底,终究是只有母后一人的……对吗?”
说到这里,夕月忽然仰了头看燕殇,如同等着大人给予肯定的孩子,眼底的期待让燕殇心头漫上无法言语的疼惜。
他已经抱着夕月回到了‘寂’院,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将房门踹开,抱着她进了屋。
让她在床榻边坐下,自己却是单膝跪着蹲在了她的身前,一手轻握住她的脚腕,将她早就浸湿的绣鞋脱下。
他没有看她,垂着眸时终于开口,“嗯,你说的没错,你父皇的心中,只有你母后一人。”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毕竟,他不是顺帝。
可若换了是他,哪怕背弃天下,也不会肯让他心爱的女子受上一点点的委屈。
燕殇承认,他不是心有天下的人。
他的心很小,小到,只容她一人,足矣!
也正因此,他从来都觉得,自己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夕月咬着唇看他的动作,看他将自己的绣鞋和足衣脱去,她的脚落在他的掌心,本已经僵冷到几乎没有知觉的脚瞬间如同置于火炭之上,烫得她忍不住的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