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一人上了一碗大馄饨,大抵是钱阿婆比较用心,即使以嘴刁著称的满月也觉阿婆手艺好,一口气吃了一碗馄饨,还觉不过瘾,又让加了几个,这才摸着鼓鼓的小肚子满足地叹出一口气来。
“你大姐的事处理得如何了?”
冷云忽然问道。
满月呆了下,有些惊奇地道:“你怎么晓得?伯父跟你说的?”
“家丑不可外扬,你伯父怎会告诉我?”
冷云淡淡道:“你年前大闹翁家传得沸沸扬扬的,浙江巡抚金鋐已有耳闻,翁家于年前派人去杭州疏通关系,并通过驿站送信入京。”
满月大吃一惊,“你如何晓得这般清楚?!”
“文人怕武人做大,自是要看着。你为我未过门之妻,又连续做出这等惊天动地之事哪里能不照看着?”
满月打了一个哆嗦,“锦衣卫盯上我了?”
“怕是不止,金鋐能把消息告诉我,想来也是对你上心了。你勿紧张,你斗倒马融于文官是好事,陛下就算再不舒服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况且软禁绑架晁粟本就不是小事,侯景再护犊子也得尽量把屎盆子扣马融身头上去。而你若出事,可就不好跟天下人交代了,毕竟天子私奴伤害无辜百姓有违圣上清名,金鋐,锦衣卫,甚至是侯景的人怎么都要保着你不出事的。”
满月有些吃惊了,手心里有些冒汗,自己这简直是在走钢丝啊!
“怕了?”
他冷笑了下,“做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
听他口气不好,知他性子又上来了,真是的,小气的男人。
可人家是心疼你啊,总不能不识好歹,只得讨好地道:“有大叔在,我不怕。”
“咦?以前不是不屑我帮你么?”
“此一时彼一时嘛……”
见她服软,心里舒服了,可脸上不显,怕她又得意忘形,便是继续绷着脸道:“下回再敢胡来,别人不收拾你,我收拾你。”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又不是驴,犯贱,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也疼呐!”
“你还知道疼?”
他又有些怒气了,瞧那个敷衍的样子,分明是苦头没吃够,下回碰上了一样给你硬顶,没见过这样倔的女子,真当自己铁骨了?
感觉周围温度下降了,连钱阿婆都给自己使眼色了,满月也觉自己态度太敷衍,忙坐正道:“我知道啦,以后都不硬抗了。”
“哼!”
他冷哼了一声,见她讨好地把盘子里的茶叶蛋剥开给自己,心里舒服了一点,瞪了她一眼道:“巧言令色!”
“嘻嘻。”
她嬉皮笑脸的,油盐不进,他也是无法了,人家就这性子,不这样你冷大爷还不喜欢了呢!有啥办法呢?只能多派人暗中保护了。
操心啊!
“这金鋐什么来历?”
满月忽然道:“看着似卖你好。”
“之前做过福建布政使,后升福建巡抚,同年平调浙江,任浙江巡抚。”
冷云慢慢地吃着茶叶蛋,“这些你不用记,你只要知道他是首辅周培公的学生,而翁家那几个……”
冷云冷笑了下,“那是侯景的人。哦,对了,次辅李光地也曾受侯景羞辱……”
满月一下就明白来了,不由感叹,“小人物的斗争都能利用起来,不愧是能中进士的人,都是文魁,我这下就成棋子了。”
“看你想不想当了。”
“想,自然是想的。”
满月呵呵一笑,“那侯景与你不对付,我又把马融给折了,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侯景都容不下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利益一致,暂时当个棋子又如何?”
冷云心一颤,有种不祥的预感,警惕地看着她道:“莫要乱来。”
“那自不会,只要翁家别太无耻,我也不想寻事。”
冷云蹙眉,这话的潜台词不就是,若是他们不给我面子,老娘就闹他个天翻地覆么?
不得不说,被打了两次,这家伙心志还能如此坚毅,越战越勇,哪里不平哪里铲的,冷云都有些佩服她了。这样的勇气,世间男儿都少有,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她呢?
想起自己曾说她不够坚强,不由有些失笑了。
她哪里是不够坚强?是太坚强!
只是他看不明白,支撑她的信念到底是什么?仅仅是因为亲情?
冷云看不明白,也说不清,可却感到了一丝亲切,看着她一步步撕毁那些不公,那些不平,推翻那些压迫,那些折辱,他竟感到格外痛快。
“你是我未过门的夫人,若是跟他们明斗太掉价,又不是泼妇骂街。”
“那若是他们真无耻又该如何?两个外甥女我是不会放弃的,没了她们,姐姐就活不下去了。”
“此地多山,多有山匪,听闻翁家忠心,支应粮草总是没问题的。”
冷云掏出绣帕擦了擦手,说得云淡风轻,好似就是在谈论天气,“若不应,金鋐自不会放他。”
满月瞪大眼,嘴|巴张得老大,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
我滴个乖乖!
难道这就是顶级政客的过招?
借力使力,以小打大,卧槽,支应粮草,那足够把人弄得倾家荡产!
以翁家的地位以及那眼高于顶的性子必是不肯多出,如此金鋐就能弹劾翁家那几个当官的,而剩下的就是内阁与内宫的斗争了,看哪个更高一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