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快走!”
砰!砰砰!!
哔!!!
急促的哨声传来,京城宁静的夜晚被彻底打破,腊月下了一场又一场旳雪,洛阳的夜景,寒冷却美丽。
女子大学有着非常发达的地下排水系统,或者说,它属于整个东京发达地下排水网的一部分。
萧温轻易地就带着人转移。
矛盾彻底激化,战争只是所有激化矛盾中的一部分,斗争是不分正面还是暗面的,无所不用其极。
“黑皮妹儿!”
金飞山甩出一颗手雷,彭彦苒接住之后,卡着点数将手雷扔了出去,然后放了两枪,伴随着一声轰鸣,前来突袭围剿的宪兵,动作戛然而止。
“人不多。”
随意看了一下,判断出宪兵数量有限,彭彦苒猜测这是某个部门的单独行动。
如果是兵部、教育部联手,绝非那么简单。
此时,在一处干休所内,高从诲咬着手指来回踱步,十几个老将军也是焦急不已,该下决定了。
“小高!你真的能跟萧老板联系上?!”
“能!能!当然能!我他娘的连棺材本都投进去了,还不能吗?!”
“那就要下决心了!”
有个老将吼道,“还在想什么?!等着跟钱巨美一起进棺材吗?!钱巨美是不会管我们死活的啊!我们是杂牌!杂牌!杂牌——”
“与其想着帝国体面,不如想想余生!还有家里的妻儿老小——”
“跟着‘劳人党’,至少不怕饿死!”
“我不管了,我不要人老挨饿,我不要在东京串门蹭饭!我不是乞丐!我是帝国军人,但我还是个人!我要尊严!我要尊严!”
“把能动的都叫起来,把能开火的家伙都准备上,干了!干了吧!跟着萧老板,这河南哪里不能去!”
“我不相信萧老板是死棋。赌一把,小高,我豁出去了,城北巡城大队的大队长是我的侄儿,能用!”
“交通局的车辆班,是我以前的护卫。”
“我全家能做事的有二十几个,子弹有七八千,够了。”
“小高,你要想好啊!”
高从诲没有多么高尚的情操,而是逼不得已,钱他赚到了,但现在萧温要是死了,那什么都没了。
东京,居行大不易啊!
他娘的!
“组织街垒!!”
心一横,高从诲做了决定,他没办法率众起事,但是萧温可以,“劳人党”可以,那是成百上千家西京社团的大龙头,正面搞什么花活或许不行,但是组织起来大闹一场,还是问题不大的。
此时摆明了撕破脸,萧温跑或者不跑,东京都要变天。
他甚至能够猜到,明天的广播会是什么状况。
冬月的南国战场,南都广州彻底成了孤城,一封《告前线战士书》,激励的从来不只是正面战场的勇士,还有孤城中依旧斗争的人。
广州城,暴动无数,冯氏对南都的镇压,此起彼伏。
而郭威的大军,终于开始发动进攻。
本以为不会有这样的进攻,但是时局瞬息万变,从要进攻南都到佯攻,再到进攻又到和谈,再到进攻,不同地方的不同势力,谈了又谈,打了又打,期间还发生了武汉国民议会领导的武装力量不败神话破灭。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有人都盼着南都的陷落!
孤城,无人可救!
“大唐人民革命军”,第一次看到了白云山,三路大军围攻,广州城摇摇欲坠,仓皇逃窜者不知凡几。
冬月的变化极为复杂,第二骑兵师三团的覆灭,并没有扭转武汉利益集团的绝对武装力量优势。
但是,即便“劳人党”在湘东北地区的战场不断失利,却没有人对其抱有怀疑。
没有被摧枯拉朽,就是极为了不起的成就。
更重要的是,两线作战,南都覆灭在即,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无用!
人们有着无数信心,以及无数期盼,他们想要欢呼,只等南都易主的那一刻。
十一月的南都,从兵临城下到岌岌可危,只用了二十天,江东军突然回撤福建,局势瞬间恶劣,整个岭南省东部地区在短短的七十二小时就崩盘。
“岭青团”连克程乡县、兴宁县,并且在两县建立了“梅岭临时革命政府”,声势之浩大,南都得到消息的时候,诸多潮州士绅纷纷选择逃离广州。
恐慌会制造进一步崩盘,王角给郭威下达的总攻命令是卡在了一个关键点上,那就是安南省、广西省、岭南省的交界处,发生了暴动。
以学生、工人为主的暴动,主要集中在了门州,所以又称“门州起义”。
提供军事指导和武器装备的,便是“万人敌”陈三叉,也是因为“门州起义”,甘正我的西线部队完成了最后的一锤定音。
因为整个岭南省西部州县,都以为“大唐人民革命军”切断了“广交线”,也就说,当时被恐惧阴霾笼罩的岭南省西部州县,都以为安南省同样遭受了重创。
并不知道这不过是陈三叉的又一通乱来。
但是歪打正着,甘正我快刀斩乱麻,在刘岩的配合下,迅速清查了“南海四大家族”的顽固派以及重要的附庸世族,“劳人党”在接收岭南省西部州县资产的时候相对较为轻松,也是因为“东区三郎”的秘密支持。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哪怕冯复被属下们裹挟着要登上飞艇离开广州时,他还打算叫上“南忠社”的大龙头刘知谦。
实际上,“大知谦”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无法无天,他只是纯粹不想把小命寄托给飞艇,而是打算坐船前往福建,投靠江东钱氏。
冬月和腊月交汇时期,冯复逃离了广州,留下了接近三十万大军死守广州城。
命令是这样下达的,但是上层逃离的第二天,大量的守军就开始抢劫、破坏,也有大量的守军开始卖队友,郭威收到的投降书每天都有七八十封,各种人物都有。
从达官贵人到新老将领,甚至是文化名人,多不胜数。
南都在物资中断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功能上灭亡。
食物短缺、燃料短缺,整个大都会的工业活动停摆百分之七十以上,停工停学导致的恐慌,加剧了矛盾,此起彼伏的暴动也就是在这时候发生。
王角的命令给郭威之后,郭威便不再担忧北方的战况,他知道,王角大概已经准备好了放弃岳州、朗州等大片控制在手的湖南州县,甚至江西的洪州,都有可能会被放弃。
但这已经问题不大,广州被拿下,广大的腹地,足以支撑“劳人党”大展拳脚。
“南都……”
离开广州的冯复,眼神相当的复杂,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十岁,宛若行将就木。
“明达惨案”之后,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靖难”的势如破竹,又是何等的权势滔天。
短短数年,竟然连祖传的家业,也丢了?
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他现在都是恍惚的,宛若一场梦。
本以为钱巨美是个一生的对手,结果呢?这个豪横霸气的光头佬,居然病了。
是啊,你再如何霸气绝伦,该老还是得老。
时间是不会因为你的霸气而不到来。
“主席,到了海南,我们重整旗鼓,有‘东瀛子’支持,南海依然是您的南海!”
“呵……”
冯复整个人向后艰难地躺着,“杜光庭只怕已经想着怎么瓜分我们冯氏的产业,重整旗鼓……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莪们的余晖。”
太激烈,太奔放,太肆无忌惮!
……
“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牛鼻镇!”
“是!”
“命令!东线于凌晨两点钟发起进攻,拿下紫石戍,合围广州城!”
“是!”
大量投降的部队提供了惊人的火力,这些部队不是不能打,而是打不下去,广州城的困窘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大半年无以为继。
坐吃山空加救济维持着最低生存保障,已经是这个大都会的超强惯性。
但是随着工业停摆,没有产出却每天又要大量的消耗,一个普通市民还是一个大兵,都是一个人,都是要吃喝拉撒睡的。
除非冯复下令把广州城屠杀一半,否则没办法死撑下去。
临时拼凑出来的部队,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失业工人,他们情绪上对冯氏已经愤恨到了极点,只是没办法反抗,当察觉到局势极大变化之后,自然而然有了想法。
再加上南都的“劳人党”数量极多,很快就有了此起彼伏的活动。
广州城“固若金汤”,但不妨碍“劳人党”跟走街串巷一样前往北部跟郭威的大部队直接接触。
他们甚至能开着车去。
郭威已经不再期待南都守军的表现,他在等一个回执,一个他获得胜利之后,给长沙报捷,然后长沙给的回执。
他不想休息,哪怕过了腊月就是年。
长沙方面给予了太多安全感,南征的大部队,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在考虑大后方的危机。
因为王角在舆论战上,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
《告前线战士书》不仅仅是动员、鼓励、嘉奖,更是对全社会的一种激励。
那简直就是全社会受压迫阶层发起反攻的总冲锋号!
而南都陷落,便是这场冲锋的第一个高地!
轰!轰轰!
炮击广州这种事情,南都的达官贵人从未想过,他们在三年前还潇洒自得,一切都是予取予求,可是现在,白云山、火车站、番禺县、江南洲……炮火将夜空照亮,根本没有可以逃跑的余地。
江南洲的货船,甚至有不少已经被沉没在了入海口,为的就是阻挡争夺可以逃跑的泊位。
沉船封锁给出的理由是防止海上来敌进犯南都。
谁都知道“劳人党”一条像样的战舰都没有,怎么可能从海上来犯?
腊月十六,南都广州灵洲山驻军起义,整个广州的西大门被彻底打开,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南忠社”一部分成员,挟持了“大知谦”以“威尼斯人”为据点,制造了暴动。
当天夜里,整个“东区”大量失业者、底层劳动者,在“劳人党”潜伏成员的带领下,从“威尼斯人”获得了一批军火,随后组织了规模庞大的街垒。
广州守军的装甲车无法在落后的城区作战,最后直接打成了极为痛苦的城市游击战,而熟悉“东区”地形的起义武装力量,竟然撕开了一条口子,整个白云山方向,顿时跟灵洲山一样,成了巨大的漏洞。
腊月十七,愿意为冯氏尽忠的最后一点顽固分子见大势已去,多有吞枪自杀的,大量武装人员就地投降,郭威的先遣部队,在腊月十七的下午两点整,将“劳人党”的赤旗插上了“岭南护国委员会”的大楼。
这里,也曾经是大唐帝国广州都督府的驻地。
三百年风流,一夕而变!
“向长沙报捷!向王主席报喜!向后方的群众道谢——”
郭威攥着拳头,从不可能到可能,从可能到不可能,谈谈打打,在复杂的局势环境中,他无数次想要调走部队,去支援中央,去防备武汉的进攻。
但是,忍住了。
王角完完全全地支持他,相信他能够完成任何一个战略目标。
同样的,王角也坚持了下来,使得前线的部队,不必担心大后方出现动荡。
自始至终,王角都没有给予前线部队任何生存压力。
后勤源源不断,哪怕再怎么艰难,前线战士们嘴里一口吃的,从来没有减少过。
能给热饭菜,就绝不会有冷锅冷灶!
现在,郭威抑制住了欢呼的冲动,他知道,王角一定也等着他的好消息。
……
长沙,从不抽烟的王角,胡子拉碴、眼神迷离地坐在台灯旁,烟雾袅袅,烟草呛得他直咳嗽,但这样让他清醒了不少。
只有焦急的时候,才会抽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