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钱镖语重心长地看着王角,难得语气郑重道:“能成相公的,没有庸人。但是,有些时候,如果一件事情能带给大唐好处,却不能给相公们带来好处,那么这件事情,可做可不做;而又如果一件事情……”
话头在这里戛然而止,钱镖没有深入说下去,当王角也是瞬间明白了。
有好老师带,当学生也是挺幸福的。
当即王角便想道:纪天霞那头珍兽如果能把南海搞得“天下大乱”,但是背后的相公们能够大赚特赚,不管是政治上还是经济上的,只要能捞到好处,那这事儿凭什么不干?
想想也是正常啊,他王角别说是考虑整个北苍省了,就是新一中里头,那么多的学生仔,他会在意九年一班之外的扑街们如何混吃等死?
干他屁事啊。
九年一班之外的人为了购买小黄文去敲诈勒索小学生,关他鸟事?
是因为他三观不正吗?
不是,是因为敲诈勒索小学生这件事情,离他太远。
同样的道理,南海太远,洛阳,才是天子脚下。
洛阳宫外的内阁,才是相公们办公的地方,从来不是北苍省的杀龙港,也不是茫茫南海之上的任何一座孤岛。
“先生。”
王角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好奇心,直接问道,“先生是不是跟内阁大臣有联系?”
“不错。”
“……”
卧槽,这老家伙承认了?!
他居然承认了?!
震惊!
钱镖笑了笑:“你是我学生,我是你先生。老夫瞒着你,你不知道,自然是无所谓。你若知道了,老夫便跟你交个底,也好放心。”
师徒关系,这年头……就是捆扎在一起的。
总之,上了贼船,你就是大义灭亲,那也首先说明了一个问题……你们是“亲”啊。
虎躯一震的王同学猛然想起来,自己穿越前给某些高校当保安,貌似有些科研狗,好像自己“老板”滚蛋之后,自己也就灰溜溜地离开了实验项目?
这尼玛穿越不穿越,都差不多啊。
“那……先生,纪天霞这个家伙,你说他有门路,他什么门路?”
“说不好。”
钱老汉摇摇头,“只能说,大概率是郑延昌。”
“郑延昌?”
“他字光远,多称呼他‘光远公’,民间多喊他‘木光远’,因为他是原林业开发总社的社长,这是大唐国营,几乎所有‘忠’字头做林木采伐生意的,过去都要给他伏低做小。拿不到证,拿不到批文,什么‘精忠社’‘武忠社’,都是死螃蟹一只。”
“……”
“此人身世显赫,荥阳郑氏之后,是郑穗本这一支的,郑穗本乃是贞观大帝在世之时,‘河北三杰’之一。而且郑穗本有个晚辈,便是张子的妾室之一,此事知道的人甚多。”
“……”
老前辈牛逼!
“我之所以猜测纪天霞的背后靠山是他,主要是因为他现在是中央宣政院的院长,你在南海长大,不太清楚京城相公们的权柄。中央宣政院跟南海宣政院、东海宣政院,其实不太一样。”
钱老汉身为钱家的嫡子,对这些权力机构可以说是门清,“中央宣政院有个职权,便是可以决定边疆区、羁縻区的资源开发,而南海,从皇唐天朝的划分来看,还是属于边疆区、羁縻区。”
“啊?!这北苍省不也是省了吗?那沙赞,不已空降过来做官的吗?”
“你见过哪个省,其治所、首府,连个县都不是的?”
“呃……”
“朝中大臣哪个不是人精?算计的事情,都是以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计算。一代人不行,那就两代人……”
谋国还是谋家,附着其上的如果添加了理想光环,那真是充满着种种不可思议。
陡然间,王角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觉得自己思考回路差点意思了。
不是因为穿越。
真的,穿越并没有影响人性上的东西,而是……他是个小瘪三。
而钱老汉也好,这个什么郑延昌也罢,还是说之前那个听说的张濬,甚至是沙赞,甚至是耶律阿保机……
他们,统统都是豪门,统统都是大家族、超级家族、超级无敌家族!
“除此之外,中央宣政院还有一个职能,那就是进奏院不涉及的民情、投资,中央宣政院可以沟通。如天竺故地的土王、土公之后,想要有所需求,便可选出入京听宣的‘帝诰’,然后在中央宣政院的大会上,就能交换好处。”
“‘帝诰’?”
“当年李真人西行,持贞观大帝空白诏书,立下斩龙台。象雄、吐蕃及勃律、天竺等国,其僧侣等等,被敕封‘法主’,而拜贞观大帝为‘太昊天子’的君王,则是被封为‘帝诰’。”
钱老汉对此熟悉的很,如数家珍一般地跟王角说了一通在古天竺故地之上,原来现在通行的一套意识形态及社会等级标准,竟然是两百多年前,那个调戏白牡丹的李真人搞定的?
这贞观朝……有点儿玄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