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市委书记朱民生后来才意识到搬迁的重要性,这才重新跟踪此事。此时,国务院已经同意了沙州政府办公机关更改行政区位置。
作为西城区的一把手,何敏文自然不愿意让四大家搬迁到南部新区,可是事至此,非他所能决定。
他当过多年的区长,此时当了区委书记,仍然不喜欢讲长篇大论,更喜欢讲经济问题,道:“黄市长是第一次调研,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随着四大家搬迁,市政府对西城区的投入将慢慢减少,大量投入将集中在南部新区,所以这一次调研很关键。我们要趁着区委、区政府未搬迁时,多做一些项目,多要一些资金。”
“下面我来分配任务,由区委办总牵头,制订迎接方案,先和刘坤科长联系,什么时候到市政府去迎接黄市长,走哪一条线路,视察哪几个点,什么时候开始汇报,在哪里汇报,中午在哪里吃饭,吃中餐还是西餐,喝什么酒,中午是否需要休息,这些细节都应该弄清楚。”何敏文对区委常委、区委办主任道,“接待工作和外交一样,都没有小事,散会以后你就跟刘坤联系,尽量把工作做细。”
“黄市长来视察,肯定要带着财政等几个要害部门的人,我们要大张旗鼓地要钱,理直气壮地要钱,合情合理地要钱。区政府这边要好好研究,找到合适的理由,尽快报给我和耀东区长。公安局要做好安保工作,等到路线图出来以后,要安排便衣和警力。”
“市政管理委员会是新成立的单位,这一次要好好表现,把大街小巷扫得干干净净。沙州人都有打扫卫生迎客人的习惯,这不是作秀,是表达对客人的尊重,符合沙州传统。”
何敏文讲完,区长黄耀东道:“刚才何书记作了重要指示,讲得很清楚了,核心问题就是钱,市里欠区里的钱至少有一亿七千万,这一次重点就要谈这笔钱。”
会议结束后,刘坤就接到了西城区区委办的电话,道:“我再请示黄市长,等一会儿给你回电。”
刘坤来到黄子堤办公室,正好遇到了黄子堤走出门。
听了汇报,黄子堤道:“明天上午9点,调研的具体问题你去问蒋湘渝,我不管这些小事。”
晚上,黄子堤来到易中岭别墅,刚进门,易中岭和绢纺厂厂长蒋希东就迎了上来。见到蒋希东出现在院子里,黄子堤微微有些不悦,道:“蒋厂长,你也是老厂长了,怎么还能罢工?某些人磨刀霍霍,你偏偏还把脖子伸了进去。”
蒋希东讪笑道:“产品在市场上不对路子,现在厂里正在努力调整,我们不比小企业,小企业船小好掉头,经营机制灵活,我们要更换产品,得费不少工夫。”
黄子堤到易中岭别墅来玩,一来是里面花样多,二来是这里僻静而安全,因此并不希望见到无关的人,更不喜欢不速之客。此时见到蒋希东这个不速之客,忍不住瞪了易中岭一眼。
易中岭装做没有看见黄子堤的眼神,道:“蒋厂长带了些好东西,是从大山弄来的真资格野味,有好东西怎么能独享,所以请了黄市长过来品尝。”
蒋希东随着黄子堤和易中岭进屋,当黄子堤进卫生间时,他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山珍野味,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黄子堤入口的山珍野味着实不少,蒋希东带来的野味虽好,却没有太多的感觉。
晚餐后,黄子堤去上厕所,易中岭跟了过去,道:“那对姐妹花晚上要过来,上次陪了你,她们还想。”
想着那夜的疯狂,黄子堤兴致提了起来,道:“这两丫头,有股子疯劲。”
易中岭嘿嘿笑道:“我又弄了些正宗东北虎骨,泡了一坛子好酒,等会儿放到后备箱,一天一杯,强身健体,效果显著。”
黄子堤心中已有些荡漾,可是想着蒋希东在此,他含糊地道:“我先回去了。”
“那两姐妹到了,我开车来接你。”
黄子堤点了点头,道:“以后我过来时,别带外人过来,你是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犯这种失误。”
送走了黄子堤,易中岭拉着蒋希东来到了楼上,两人关着门密谈。
“蒋兄要看到形势,凡是抱着国企大腿,最终都没有好果子吃。我曾经也是国企厂长,可是这个厂长在政府眼里就是一只母鸡,要鸡蛋时就过来摸摸屁股,榨干油水以后,一纸调令就剥夺了我们奋斗几十年的位置。”
“这倒是实话,我们国企人的命运掌握在不懂行的笨蛋手里。”
易中岭倒了两杯葡萄酒,道:“为国企人干一杯。”
蒋希东接过酒,道:“干杯。”
“我为了铜杆茹厂可谓呕心沥血,当年厂里效益好时,政府让我当人大代表,给我荣誉和地位,但是企业效益下滑,他们翻脸无情,差点把我送进监狱。”易中岭道,“蒋兄要解放思想,趁着还在位置上,多为自己留条后路。你把一条命卖给了政府,到时退休以后,谁又来理睬你?都是弃之若蔽履。”
蒋希东脸色黑中带着红,道:“易兄有什么高见?”
易中岭不急不躁地道:“我的关系你看到了,黄市长是我的铁哥们儿,我们不分彼此,可以说随叫随到。如今在沙州上有黄市长,内有你,外有我,我们哥俩联手,绢纺厂就可以变成我们的产业,到时天高任鸟飞,你何必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蒋希东此时完全弄明白易中岭的意图,他故意装糊涂,道:“操作难度太大,搞不好会出大事。”
“很简单,复制。我们成立一个新的股份制企业,你把绢纺厂的客户介绍过来,把业务骨干、机器设备转移过来,届时老厂死亡,一个新厂就诞生了。”
蒋希东的黑脸没有多少表情,易中岭继续鼓劲道:“现在各地都在采用这种手法,完全没有风险。老厂破产以后,业务骨干自然进了新厂,对他们来说也没有损失。到时新厂扔掉债务,只需要几年时间,可以重新占领岭西以及打入国内、国际市场。”
蒋希东道:“我没有这么多钱。”
“既然是股份制,你的资源也可以算作股份,如今有黄市长撑腰,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让我想一想。”蒋希东口气很是犹豫。
易中岭加了一把火,道:“你得抓紧,这一次绢纺厂罢工,市里对企业领导班子已经有了看法,如果你被调离现在岗位,那就太不划算了,干了这么多年,到时一无所有,太可惜了。”
蒋希东听出了其中的味道,仍然道:“让我再想一想。”
侯卫东在下班时,接到了陈曙光的电话,让他到省城聚一聚。尽管陈曙光已经不是省委书记秘书,可他是交通厅厅长,关系网深厚,侯卫东接到电话,二话没说,带上小佳,开着奥迪车直奔岭西。
金星大酒店对面的茶楼,陈曙光、朱小勇两家人都已经到了。小佳与方红线、蒙宁混得熟了,坐在一起,先谈衣服,再谈美容,然后就聊麻将。小佳早有准备,从小包里摸出两个小包,道:“这是两条薄围巾,花色还不错。”
方红线见是一个薄薄的小方盒子,也没有在意。当她打开盒子,却发现是挺大条的围巾,而且丝质细密,质地很不错。
她是识货人,知道这围巾价值不菲,在脖子上试了试,道:“很漂亮,我喜欢,谢谢小佳。”
蒙宁也挺喜欢这条围巾,道:“今天还要来个姐妹,我还是把围巾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