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民生道:“我在机关餐厅吃饭,你才开完会,没有吃饭吧,赶紧过来,我们边吃边谈。”侯卫东没有想到朱民生态度如此好,倒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连忙下楼,步行到大院后面的机关餐厅。
在小餐厅的单间,朱民生和济道林两人在里面吃饭。
朱民生听了侯卫东汇报,交代道:“春节期间的稳定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这一点不容置疑,让工人们过一个欢乐祥和的春节是原则要求。下午三点半,召开处理罢工相关领导会议,副市长杨森林参加,组织部中达部长也要参加。”他又对济道林道:“济书记暂时不参加下午的会,但是你要关注绢纺厂。”
有了市委书记撑腰,侯卫东底气足了些,吃完饭,他来到了办公室,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给黄子堤发了手机短信,将对罢工的处理意见以及朱民生召开会议的情况简要地作了短信汇报。
发了短信,他准备在沙发上眯一会儿,脑中却不由得想起了沙州的政局。
沙州政府刚刚进行了换届,基本配齐,但是市委常委就有两个差额,一是市委副书记,另一个是市委秘书长。
市委副书记最有竞争力的两个常委是政法委书记洪昂和宣传部长粟明俊,而洪昂的呼声最高。侯卫东仔细分析了一会儿,觉得洪昂和粟明俊都不太可能出任副书记一职。
想了一会儿,他从沙发上翻身坐起,心道:“现在不去想这些上层建筑了,还是集中精力解决绢纺厂罢工一事。”
侯卫东想起了偶遇杨柏之事,给杨柳打了电话:“杨柏是你堂兄吧,我找他有事,你赶紧跟他联系,让他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杨柳知道是为了罢工之事,急急忙忙跟杨柏取得了联系。
“侯市长,我给杨柏联系了,他表示有许多话想当面向你汇报,不过现在正值绢纺厂工人罢工,他不愿意到市政府,免得惹麻烦,想另外约一个地方。”
侯卫东看了看表,道:“既然杨柏有顾忌,那我们换一个地方,你征求杨柏的意见,他愿意在哪里谈。”
与杨柏联系好以后,侯卫东便匆匆下了楼,来到西城区一个普通茶室,他比杨柏先到茶室,他在茶室里再给江津打了电话:“下午三点半,朱书记要听汇报。你得赶紧把罢工的基本情况搞清楚,写成简要汇报,还有座谈会的名单也要准备好,今天下午务必要与工人代表进行座谈。另外,如何筹措资金,用什么合适的渠道发给工人,在下午务必拿出方案。”
江津在电话里不停地叫苦,侯卫东打断道:“春节将至,非常时期要有非常手段。春节过后,我不拉你的差,到时各归各位,是谁的工作谁来承担责任。”
侯卫东想起经委王越州对自己不阴不阳态度,打电话前皱了一会儿额头,然后才给经委王越州打了电话,只说下午再开碰头会,有意无意在电话里没有说朱民生要来。
王越州已经接到了办公室的电话通知,他下午恰好约了事,想到侯卫东这个新毛头,心里生了懈怠,打定主意晚去半个小时。
在茶室等了一会儿,透过窗户,见到杨柏戴着眼镜,从出租车上下来。与绢纺厂总工杨柏谈了半个多小时,侯卫东记了满满五页纸的笔记。分手时,他与杨柏握了手,道:“谢谢你提供的情况,这些情况很重要,我记下了你的电话,有什么情况再来找你。”
杨柏道:“我是出于对工厂的爱护才向侯市长反映,我有一个请求,最好不要让厂里知道今天的事,我不想惹麻烦。”
侯卫东合上笔记本,肯定地道:“你放心,我会保密。”
杨柏所谈之事都是经营上存在的问题,如今春节将至,稳定成为压倒一切的任务,侯卫东暂时不想触及此事。
他回到了办公室,屁股没有坐热,高健找了过来,道:“侯市长,占用你一点时间,向你汇报个事。”
侯卫东扔了一支烟给高健,道:“没有外人,你别搞得这样客气,有话直说,等会儿我还要开绢纺厂协调会,上任就啃硬骨头,难啊。”
高健嘿嘿笑道:“成津铅锌矿这么复杂你都能搞定,何况一个小小的绢纺厂。”
“绢纺厂涉及六千多人,可不是小事,这种国营老厂牵涉面多,政策性强,处理不好就成了火药桶。”
闲聊几句,高健说到正题,道:“我从南部新区创建开始就在这里工作,很有感情,也熟悉南部新区各方面的情况。那天向侯市长作了基本介绍,今天是来推荐南部新区负责人。”他自我调侃道:“古人说过举贤不避亲,我是向组织推荐优秀人才,更不避亲。”
侯卫东道:“南部新区一把手这种重要岗位,肯定要经过常委会研究,我这个副市长哪里有这个权力,这点你明白。”
“我先汇报班子里几人的情况,几句话就说得清楚,让侯市长有个大体的了解。副主任赵得财,此人狗鸡巴抹菜油——又尖(奸)又滑,但是此人搞拆迁是一把好手。副主任梁亚军,班子中唯一正牌子研究生,放在南部新区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他在南部新区工作了几年,成绩显著。副主任赵娅,班子中唯一的美女,是对外协调的一把好手。纪检组长赵文凯,此人怎么说,也算是清官吧,只是有些偏执,爱钻牛角尖,纪委选了一个标准的纪检干部。”
侯卫东明白高健是主要想推荐梁亚军,其他人不过是陪衬,道:“我明白了,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向组织上作重点推荐。”他又交代道,“你最好找机会同中达部长谈一谈。”
高健知道组织程序和用人制度,他来找侯卫东,真实意图是让侯卫东不反对,听到侯卫东表态,知道已经达到目的,笑道:“侯市长日理万机,我不耽误了,改天我和亚军等南部新区老班子请你喝酒,还请侯市长赏脸。”
等到高健离开,侯卫东暗道:“朱民生是相当重视南部新区,只怕早有人选,高健的意图会落空。”
他在大脑里将市里的干部搜索了一会儿,又琢磨了一会儿朱民生的用人方式,猛然间,他的脑中闪现出了一人——沙州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朱仁义。朱仁义原本是茂云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当粟明俊出任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时,他从茂云调到沙州,担任了组织部副部长职务。
“按照朱民生的性格,说不定会将朱仁义调到南部新区。”侯卫东做出这种判断,纯粹是一种感觉,并没有多少道理,但是这个想法出现之后,他越想越有道理。
“如是真是朱仁义来当南部新区一把手,倒是一件麻烦事,他一直从事党务工作,并没有丰富的行政经验,如果南部新区工作得不到提升,我这个分管领导不仅会感到累,而且脸上无光。而且,他是朱民生的心腹。”
成为副市长以后,面临的人和事与以前有所不同:从一个方面说,县委书记手下大多数是科级干部,而副市长手下直接管理的是正处级干部;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县委书记拥有完整的用人权,未进常委的副市长在用人方面受到了不少限制。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我何必自寻烦恼。”侯卫东的思路又回到了市绢纺厂上面,他将杨柏所言细细想了一遍,结合着绢纺厂的资料,试图将绢纺厂具体化,但是他还从来没有到过厂区,纸上得来终觉浅,总是感觉同绢纺厂隔着一层玻璃。
下午3点20分,侯卫东提前来到了市政府会议室,发展和计划委员会主任江津已经等在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