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过留在北京的同学朋友大部分都已成家立业,就刚回来时聚了一下,平时见面机会并不多,有个哥们儿的女儿都已经四岁了。”
是啊!他比我大两届,如今我在同学中都已渐成孤家寡人,何况他?平时的工作本就忙碌,成了家的人有限的空余时间都要贡献给家庭。大学时代,一呼百应,勾肩搭背,胡吃海喝的日子已永不会再现。
虽然一句话没说,可两个人竟似心灵相通,隔着屏幕,相对欷歔,我发了个太阳过去,他回了个笑脸。
本来正在拼命想话题,没想到他主动写了很长的一段话。
“去那哥们儿家,他女儿不肯吃饭,被他老婆说了两句,躺在地上打滚,他一把把女儿拎起来,板着脸和女儿讲道理,一板一眼,人模人样的。我记得大学时,和那家伙去康西草原,他狂背周星驰《大话西游》的台词,我们一帮同学就做势把他踹倒在地,学着片子里的斧头帮兄弟,替他扑火,我们在上面踹,他在地上很配合地惨叫。可惜当年都是穷学生,没有数码摄像机,否则录下来现在就可以给他女儿看一看。”
电脑前的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话西游》可是我们的入校必看片,被定为新生教育片,不管男女,台词都是张嘴就来。不过我一直没搞明白,这片究竟是清华的教育片,还是北大的教育片,北大一直说是他们先定为必看片。”
“当然是清华的!就是从我们开始的,北大那帮人跟着我们学。”
我在电脑前乐,我听到的版本是清华跟着北大学的,这段历史公案,我们晚辈就不发表意见了。
电脑上时钟的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我试探地问:“你平时都睡得比较晚吗?华尔街真的像传闻中那样,一天要工作至少十四个小时?”
“差不多,累是真累,不过还好,有的时候,劳累会令你忘记思考,而忘记思考不失为一种幸福。”
“国内的工作还像以前一样忙?”
“现在的工作,大脑的劳动强度降低了,但心的劳动强度提高了。”
我盯着他的回话研究了半天,想看透每个字背后的意思,却越想越乱,我很想问:“你的女朋友呢?她不是也在美国吗?为什么你现在是单身?”可是我不敢问。
多年前,那个传说中金童玉女的搭配让我每夜哭醒,虽然之前也没有多少希望,可从那一刻起,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多年的追逐全成了绝望,在整整一年的时间内,我自怜自伤,自厌自鄙。天鹅就是天鹅,丑小鸭就是丑小鸭,如果一只丑小鸭变成了天鹅,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在童话世界中。错了,即使在童话世界也不可能!因为那只丑小鸭只是一只站错了队伍的天鹅,更多时候,我们都是真正的丑小鸭。
失恋的痛苦加上父亲重病住院,我整整消沉了两年多,后来遇见麻辣烫,她在我生命中最灰暗的日子,陪着我疯、陪着我闹、陪着我掉眼泪,随着时间流逝,我逐渐正常,一切都好像未留痕迹,似乎他随着我年少轻狂的时代一起逝去了,可是每天晚上的梦告诉着我相反的事实。
很久后,我问:“很晚了,你还不睡吗?”
他应该在做事情,好一会儿后才注意到我的信息,回复道:“我已经习惯晚睡,反正早上床也睡不着。”
“在干什么?”
“随便看看华尔街日报,你怎么也还没休息?”
“我也习惯晚睡。”打字的同时却是打了个哈欠,“对了,这个周末,清华的自行车协会骑车去香山植物园,有在校的学生,也有很多已经工作的校友,你有时间吗?”
“我目前没有自行车。”
“我手头有多余的自行车。”
他考虑了一会儿,回复道:“我现在不能确定,不过,很心动。”
“耶!”我用力握了一下拳头,对着电脑大叫,睡意早去了九霄云外。看来他喜欢骑自行车的爱好仍然没变。他在大三的暑假,曾一个人骑自行车从北京到敦煌,为此我也曾在自己大三的那年,一个人去了趟敦煌。
“没关系,我几乎每天都会上一会儿网,你周五前告诉我就可以了。”
“谢谢,我要下线了,晚安。”
“晚安。”
等着他的头像变成灰色,我才关了电脑,又叫又跳地冲上床,卷着被子,滚来滚去地乐,我真的很多年没有这么快乐过了,谁说爱情虚幻?这样的快乐可是实实在在的,即使千金也难以买到吧!
实在兴奋得睡不着,只好去骚扰麻辣烫,麻辣烫的声音睡意蒙眬中满是紧张:“怎么了?蔓蔓?”
“我好高兴,好高兴,好高兴!”
麻辣烫呆了一会儿,惊骇地叫:“神经病!你个大神经病!这都几点了?你明天上不上班?是不是那座冰山给你甜头了?”
我咕咕地甜蜜笑着,不说话,麻辣烫叹气:“疯子!女疯子!一个大女疯子!”
话语像骂人,实际的语气却半是心疼我,半是替我高兴。
她陪我傻乐了会儿,突然语气变得严肃:“蔓蔓,你这么喜欢他,到时候真和他在一起了,万一他不喜欢我,你是不是就不理我了?”
“他住我左心房,你住我右心房,我要和你们都在一起,才会有一颗完整快乐的心。”
“呸!我要赶紧找个扫帚来,扫扫地上的鸡皮疙瘩。”
“明天晚上陪我去买自行车,我周末要骑车去香山那边。”
“你不是有一辆吗?”
“他没有。”
麻辣烫的声音立即高了八度:“你个傻……”声音顿了一顿,又低了下去,“得!这些我都先记在账上,等秋后,再一笔笔算。”
我傻笑着和她道别:“睡觉了,明天继续给资本家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