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重光不由泄了气。这少年剑修,真是太可恶了。若是瑟狸有他五分手段,陆重光怕都会被她轻轻巧巧玩弄于鼓掌中。
“我也曾想过,我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陆重光低声道,“我为了常瑜师姐不惜得罪大师兄,见瑟狸难过也心中酸涩,可终究差了那么一丝……”
顾夕歌不大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想说,我却不想听。”
陆重光桃花眼微微眯起,若有所悟道:“你方才还叫我重光哥哥,现在却连我的心事都不想听。莫非,你因为瑟狸吃醋了?”
他们俩谁都知道这话是假的,陆重光却偏要说出来恶心他,简直不要脸。顾夕歌冷冷望了陆重光好一会,为了避免这人说出更恶心人的话来,只能干脆坐了下来,继续听那人细数他的过往情史。
“我自然是喜欢她们的,然而却不爱她们。”陆重光平静地说,“我也曾想过,若有一日我的敌人拿她们的性命胁迫我,要我自尽,我定然不会答应。”
“我会在她们死后替她们报仇,将那敌人千刀万剐,让其死后也不得安宁,却独独不会为了她们自杀。”
陆重光能将这无情至极的话语,说得如此温柔动人,也算一种难得的天赋。
前世的明光仙君,也是这等多情又无情的人物。他甘愿为了常瑜与何悬明成为死敌,绝不后悔半分。却也能在常瑜被魔道修士捉住之后,无比果断地亲手杀了她。
外人只瞧见明光仙君杀伐果决不被私情所累,肯为了大局牺牲红颜知己。顾夕歌却看透他那颗心都是冰的冷的,与自己并无分别。
“这话我从不同外人说,但我想如果是你,定能理解我。”
“不,我会为了最重要的人自杀。”顾夕歌答得毫不犹豫,“只要他能平安无事,即便我神魂俱灭都是值得的。”
若能用自己区区一条性命换得师尊一生安好,他会含笑而死绝无怨言。只可惜,上辈子他根本没有报恩的机会。
顾夕歌的回答让陆重光大为惊异。他一直以为这少年和自己是一路人,一般的意志坚定不择手段,就连血液都比旁人凉上几分。听了这答案,他心中微微惆怅却也不由放松了两分。
想来这孩子终究涉世未深,方能答得如此痛快利落。若是再过上几十年顾夕歌还能答得如此坚定,那倒真是难得痴情。
“你最重要的人,想来就是纪真君了。”陆重光说得漫不经心,“师徒之情历久弥坚,倒也很好。”
“我师尊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顾夕歌傲然微笑了,“全天下人都及不上他半点。”
陆重光看他此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才像一个被师父宠着养大的十三岁少年,而非什么借用了少年躯壳的老妖怪。
“顾道友,你这么一说我却有几分伤心了。我原以为我们意气相投是极好的朋友,谁知我在你心中竟没有半点地位,简直叫我心伤。”陆重光忽然凑近了两分,话也说得含糊不清,“哎,终究不是方才你叫我重光哥哥的时候了。”
只这一句话,他还要翻来覆去用上多久?顾夕歌眯细眼睛盯了他很久,终究还是任由陆重光又靠近了几分,他们之间几乎是呼吸可闻。
“原来,原来你们……”
妖修少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她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指着陆重光道:“他还是个没成年的幼崽,亏你能下得去手。”
陆重光极坦然将顾夕歌纤细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淡淡道:“情之所起,无可奈何。”
等下他定要将左手洗上十来遍,然后还要狠狠抽陆重光一耳光。顾夕歌不动声色拽了拽手,却被陆重光紧紧握住了。
这混账只抽一巴掌哪够,顾夕歌要足足抽他上百个耳光才能解气。
“哎,那你们还真是有点可怜。”瑟狸坦坦荡荡道,“我不生气了,难怪你刚才让我不要喜欢陆重光,原来一切都情有可原。”
后半句话却是对顾夕歌说的,这妖修少女大脑回路颇为清奇,竟自顾自给一切事情都找了个缘由。顾夕歌也终于体会到什么是自作自受,他恨不得自己从没管过这么一桩糟心事。
顾夕歌心情不佳,瑟狸的心情却是变好了。她甚至重新哼起了那支小猞猁之歌,一马当先快步走到山洞前。
瑟狸回头望了望,却看见那二人四目相接气氛奇异。她只当这是小情侣被人说破心事不好意思,就大大咧咧冲他们摆了摆手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太白鹿快烤熟了,你们俩还不赶紧来。”
顾夕歌几乎要气笑了。这猞猁精又何止是缺心眼,她简直就是只活生生的傻狍子,就连那只架在火上的太白鹿都比她聪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