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新打造的龙虎大旗猎猎迎风。祭过了大旗,大军拔营。浩浩荡荡往西北而去。过了响水,邺胜安便将大军化整为零。只留了三千近卫随行。郭尚仪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天子用来堵那些旧臣嘴的工具。一出建安地界,自动就把大权交给了邺胜安。每日里去找土木不脱下棋。只是,自出建安,土木不脱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那棋下的十分无趣。
后来他就去找邺胜安。跟在邺胜安屁股后头,看她统调行程。渐渐的他发现,邺胜安这个人很有意思。虽然其貌不扬,却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心无旁骛。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可就是让人觉得很踏实。一开始,郭尚仪以为这是因为他在白啸兵的积威所致。后来发现龙虎军中几乎没有人知道邺胜安的前身是聂小泉。更不知道白啸兵是什么。
过了响水关就是跑马川。当年跟着段子心去建安,正是初秋时节,如今又是一年秋来到。令曾经少不知愁的郭尚仪也生出几分感慨来。拉着邺胜安采野果,摸鱼,很是撒了一阵疯。连数日来心事重重的土木不脱都被感染。甩了衣服跳进溪水里抓鱼。
过了跑马川,就是雷公岭。那棵被天雷劈去一半的柏树,半边枝干依然苍翠。树下的山神庙已经不知被什么人修葺一新。邺胜安站在柏树前,恍然觉起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了。聂小泉、大小姐、梁鸿驰,甚至是那个曾那么依赖自己的孩子——希宁。
柏树下的乱石还在。邺胜安却知道,聂小泉的遗骨已经不在了。想必是被聂海承起走了。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向着那堆乱石行了大礼。聂小泉教会了他像个人一样活着。大小姐教会他做人要有自己的担当。就算因为时间的原因,模糊了那二人的容颜。可有些东西早已深入骨髓,永远不会忘记。邺胜安行完大礼,想了想。他应该记住的人还有周景佑。是这个年轻的帝王,把自己从随波逐流的茫然中拉出来。拉进更广阔的世界。
又走了一日,才到了天璧山。山下镇静悄悄一片。一队人马在镇外摆开阵势,风中传来旌旗反转的声音和偶尔几声马鸣。正在一众人马紧张的时候。那队人马忽然齐齐下马,跪倒尘埃。整齐的声音高呼:“恭迎将军。”
众人还在莫名其妙中,邺胜安已然热泪盈眶。白啸兵的旗帜是他亲自绘就的,他怎会不认识。他以为齐地的人已经将他忘记了。却原来还是有人记得的。
邺胜安忍住目中的泪水,高声道:“诸位弟兄免礼。”
领头的汉子起身就跑了过来。邺胜安身边的侍卫‘呛啷’一声抽出了兵刃。邺胜安抬手制止。向那汉子道:“孟守关,你不在登州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汉子拉住邺胜安的马缰,道:“听说将军要来,弟兄们按捺不住都要来迎接。我是打败了鲁大头他们几个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得机会。谁知道一接不到,两接不到。不知不觉就接到了这里。要不是秦老爷子拦着,兄弟们早走到响水关了。”
“胡闹。”邺胜安冷着脸:“私调兵马,嫌命长么?”
孟守关丝毫不知道害怕,道:“咱们乔装来的。”
那队人马不过千把人。既然接到邺胜安,自然和邺胜安的亲卫军合到一块。往长靖关而来。
到了登州时,九王爷周景玄早已接到信报。领着一众官绅迎接。不觉已是夜深。想着在王府安置了算了。倒在床上竟然辗转难眠。索性起来。九王爷的府邸,就是在原来的将军府翻建而成。看上去熟悉又陌生。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到后花园。
颓败的花园如今收拾的有条不紊。邺胜安心念一动,拔出随身匕首。顺着甬道上的青砖,横走七步,竖走三步。蹲下来启开面前的一块砖。片刻挖出一个白瓷的酒坛。
他把青砖复原,小心的把酒坛上沾的泥土擦干净,抱回屋里。躺下去一夜无梦。
天明出登州城,过望州原。遥遥看见一座雄关横亘在如黛青山间。他突然不敢上前。一旁的土木不脱道:“将军莫非近乡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