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胜安打了几趟拳,天色已经大亮。回到屋里。魏鹏程已经醒了。楞楞的发呆,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不好。
邺胜安并不会照顾人。想了想,拧了湿布巾递给他。魏鹏程眼珠转了转,盯着布巾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抓过布巾用力甩在邺胜安脸上,叫道:“不用你假好心。你不是要走吗?现在就走。”
邺胜安点头:“好。”转身就走。
“回来。”魏鹏程忽然如梦方醒,起身就去追邺胜安。不料腿坐麻了,一个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桌子上,顿时冒出血来。
他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冲出屋。一下子从后面搂住邺胜安的腰,哭道:“你就不能问问我怎么了吗?”
邺胜安声音冰凉:“如果你想说,自然会说。”
“如果我是个女人,你还会这样对我?”魏鹏程声音里是无边的苦涩。
“有什么区别吗?”邺胜安的心似乎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一丝慌乱升上心头。猛然挣脱魏鹏程的手,拉开门头也不回走了。
“我错了,你别走……”魏鹏程大叫,追出门去只看见邺胜安消失在巷子口的身影。他知道,除了大小姐,没有任何人能让邺胜安回头。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挑衅那份执着。
邺胜安逃也似的离开小巷。一路狂奔,直到气喘吁吁才停了下来。心里的慌乱不减反增。一个声音在心中狂喊:“是男是女就那么重要么?大小姐也是女子,不照样打仗。是女人又怎么样?女人就该被卖,女人就该被打,女人就该死吗?”他的手摸到腰刀的刀柄,豁然抽刀出鞘。雪亮的刀锋映照出他扭曲的面容。拧身回刀,一棵碗口粗的小树拦腰而断。
这把刀是大小姐的遗物。名为‘胭脂’。此胭脂并非闺阁女子化妆所用的胭脂,而是因刀锋割断敌人的咽喉,刀口上的血如胭脂而得名。他曾经用这把刀斩下过无数来犯之敌的脑袋。如今再也用不着了。
长靖关,登州城,希宁……伙夫……
真的毫无怨言吗?
“啊……”邺胜安仰天长吼。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般?
夜幕降临时,邺胜安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走回小巷深处。木门紧闭,院子里漆黑一片。他抬手拍了拍门。院子里没有动静。正要离开,木门突然开了。魏鹏程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后。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看见邺胜安迅速垂了眼睑,侧身避到一旁。
邺胜安走进去,站在院子里。许久没头没脑道:“我不喜欢杀人。”
魏鹏程走到他身边,微微抬起头,将修长的颈项展现在邺胜安面前:“如果死可以让我靠近你。你动手吧。”
“其实,我没有地方可去。”邺胜安望了魏鹏程一眼。眸光里淡淡的忧伤:“你为什么非要接近我?你明知道我没有地方去。”他反复说着同一句话。
魏鹏程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不过双十年岁。比自己还要小。
“你会后悔的,我会杀了你。”邺胜安疏朗的长眉痛苦的拧在一起:“可我不喜欢杀人。”
“那你就不能不杀我吗?”魏鹏程望着他:“我们都是被世俗抛弃的人,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彼此温暖,彼此陪伴吗?”
邺胜安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就让我们和以前在长靖关时那样,彼此相望吧。”魏鹏程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眼前的人一定有比旁人更深痛的经历。他的冷漠也许是保护自己的壁垒。而自己却执着的去触碰。
邺胜安没说话。他内心深处也是渴望有个可以安身的所在。让自己疲惫的时候可以歇一歇。以前在长靖关,他肩上的担子不容许他有喘息的机会。现在,他不知道能不能抵抗住‘家’的诱惑。未知的事,他从来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