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孟素蓉果然回过了顾老太太,就开始给顾嫣然姐妹两个收拾行装。虽说离得不远,又是亲戚家,但也有不少东西要带上。孟素蓉不喜占人便宜,姐妹两个的饭钱韩家是不会收了,别的却都该自己备下,先生的束脩更是半点不能马虎的。
“怎么瞧着不大欢喜?”孟素蓉转来转去地忙了一会儿,才发现顾嫣然一直没说话,“是不愿去?”
顾嫣然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虽说只是头一回见面,她已然觉得韩绮与韩绢都不是平易近人的人,还有个太过自来熟稔的韩晋,她着实并不想去韩家。可是看母亲这样兴致勃勃说韩府的先生好,又答应了韩老夫人,怎好再因她出尔反尔呢。
“是舍不得家里?”孟素蓉却错会了女儿的意思,含笑摸了摸顾嫣然的头发,“放心。那边离家也不远,每旬有一日休假,娘就叫人去接你回来。再说不过几个月就到年下了,少不得还要回家来住。”
顾嫣然扯住她的衣袖:“我去了,就没人帮着娘管家理事……”
“不怕。”孟素蓉笑得更深,“浩哥儿大约九月里就能去北麓书院,一月里顶多也就回来一两日,到时候家里只有蔚哥儿一个,娘要操心的事儿就少多了。再说还有锦眉锦心两个,她们都能帮着娘呢。你放心去,好生向先生学习。”
顾嫣然把头靠在母亲身上点了点,忽然想起一事:“娘会抚琴么?”
“略知一二吧。”
“那我怎么从来没听娘抚过琴?”顾嫣然好奇地仰起脸看着母亲,却见孟素蓉神色之间有一丝怅然。
不过这怅然也只是一掠而过,孟素蓉随即淡淡一笑:“你祖母不喜欢琴声,说嫌听着太过凄清,所以娘就不抚了。倒是有一张琴带了过来,不是什么绿绮焦尾,却也可以看得。你好生去学,学会了娘就把这张琴送你。”刚嫁过来时久久无孕,她也曾抚琴以纾愁绪,却被顾老太太说“听着像哭似的,别人知道还当是谁薄待了你”,此后她就捐置不用了。
顾嫣然到底还是孩子心性,闻言终于褪去郁色笑了出来:“好。”
孟素蓉亲自坐车送了顾嫣然姐妹两个去韩家,先向韩老夫人道了一番叨扰,又带着姐妹两个去见过几位先生,一一致谢,送上束脩。
韩家的庄子不小,宅院更是宽大,姐妹两个就在韩老夫人的正屋旁边占了一个小院,里头大大小小也有十几间屋子,连带着丫鬟嬷嬷们也足够住了。因是来亲戚家,也不好多带下人,顾嫣然带了写意丹青二人,顾怡然带了花青,另有杨妈妈跟着也就罢了,至于院中那些洒扫的婆子和小丫鬟们,韩家早已备好。孟素蓉看了一圈,见万事俱备,这才又叮嘱了几句,方依依不舍地回了沔阳。
韩家因人丁稀薄,惯常早起孙儿孙女都齐聚韩老夫人处用饭的,也图个热闹。只是如今在孝中,韩老夫人自夫婿过世便持了斋,韩缜和孟素兰依礼也不得沾荤腥,就是韩晋等孙辈,按说一年孝期里也要茹素的。
只是如今规矩不如前朝时严,虽不能大鱼大肉,但也不必尽食青菜豆腐;尤其是孩子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韩老夫人心疼儿子,更心疼孙子孙女,出了百日热孝之后便下令各院分食,只要用饭之后再去请安。如此一来,除了韩老夫人处,其余各院都可有几个荤菜补一补。
顾嫣然姐妹两个是客,自然更不必早起,也是在自己院子里用过早饭之后再去韩老夫人屋里略坐一坐,而后与韩绮姐妹一起去前头书房念书。
韩家请的这位先生乃是个饱学老儒,姓禇,少年之时便中了举人,书画皆精,只是文运消乏,之后连考十场都未能得中进士。转眼这就是三十年,禇先生也息了这仕进之心,只以书画自给。韩家就是看上他的书画,又看他年纪已经五十开外,才请来教导姑娘们的。横竖女孩儿家又不要赶考做官,只消诗书怡性也就是了。
上午念一个时辰的书,借着天光好,再去绣房学半个时辰的绣。绣房的黄师傅也是京都云锦坊退下来的绣娘,针线出众,不过韩家并不许女孩儿绣得太久,怕伤了眼睛,且韩家女儿将来少不了嫁个官宦人家,又有陪嫁做针线的丫鬟,也并不要她们自己操持全家人的衣物,只要针线拿得出手也就是了。黄师傅每次除了教她们绣花,倒是还要花些工夫教她们分辨各色衣料,这倒是大家子主母该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