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游荡了多久,叶挽思再一次催动了体内的热流,托那天禅珠的福,如今她的内力倒是精纯了不少,要不然在这冰冷刺骨的水中还不知道能不能挺下去。
温热的暖流缓缓流淌过僵硬的四肢百骸,刚刚涌起丝丝暖意的时候又被无情的冰冷寸寸冻结,身体传来的异样叶挽思渐渐习惯,这深潭好似存心要吞没一切的温暖一样,无论她催动多少次内力,每次刚一感觉到温暖就要被这刺骨的水流掠夺一空。
这水流毫不湍急,却浑厚如斯,仿佛被制住了四肢,连行动都变得缓慢,酸乏困顿接踵而来,让叶挽思不得已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刺痛夹杂着铁锈的气息让头脑瞬间清醒,闭上眼睛凭着直觉勉力的往前游。
叶挽思定下心来,即便是睁着眼睛,但光线暗沉,辨别不了方位,不能智取只能顺从心之所向了,她相信心中的感觉能带她走向光明,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这感觉已经带她多次的化险为夷。
安谧寂静的四周,水面如月盘般平滑明亮。
陡然阵阵涟漪在平面上泛开,逐渐旋转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哗’的声起,一只玉白纤细的皓腕当先破水而出,搅乱了水面的安详平静。
叶挽思捂着胸口,仰起臻首‘呼呼’的喘着气,贪婪的呼吸着清冷的空气,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平复着心头的惊颤,寂静的四周只有喘气声此起彼伏,她抬眸看去……四处不见男人华丽的身影。
禁不住的心头直跳,双眸梭巡着四周,再一次确定了没有紫色华袍的身影,叶挽思摇了摇头,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吧,只是可能么?
脑中划过男人紧随而下的身影,她不是瞎子也能看见她坠下的一瞬间他只是微微愣神便追着她掉了下来,一路似有若无的保护回荡在脑中,叶挽思懊恼无比。
低咒了句‘该死’,深吸一口气猛然又扎入了水中!
翻飞的波浪似在表明她的决心!
叶挽思拨弄起阵阵涟漪,深邃的眼睛灿若繁星照亮四周迷茫的黑暗,梭巡着那人会在什么方位,想起他若是去救她一定会在那一片区域,定了定心神,果断的朝她落水的地方游去。
拨开眼前笼罩的水色迷雾,当暗沉的衣袍跃入眼中,她僵立着不动了!
前方的男人五官深邃,眉间张扬的冷沉和霸气总是让人不自觉的畏惧,紧抿的薄唇冰冷凉薄,华丽的衣袍许是因为长时间的泅水散乱开来,那耀眼的章纹随着水色飘荡,丝丝金光乍现在幽幽的水底,冰冷中透着诡谲的美丽。
男人身躯矫健伟岸正背对着她,骨节修长的手游走间透着微不可见的焦急,叶挽思似被那闪烁的光芒刺到眼睛,莫名的酸涩让她眨了眨眼睛。
似有所察觉般,男人陡然转过身体,直直的看着她,叶挽思亦抬眸望去……
——遥相对望,相隔不过咫尺。
——同样的紫色妖异,金丝缠绕。
明明不过一瞬,却恍若隔世。
紫衣微敞,五官精致,繁星璀璨的眼睛正直直的看着他不是他遍寻的人儿又是谁。
对方的眼睛依旧幽深明亮,那极致的墨绿是世间最为炫目的美丽。
此时那瞳孔却卷起滚滚汹涌浪涛,那阴冷黑沉一波一波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极尽的幽暗诡谲竟比这无边的冰冷还要让人心头震颤,仿佛无间炼狱伸出的幽幽冥爪,将人血肉撕碎咽吞入腹,撕扯出哀嚎的灵魂阴狠打散永世不得超生。
危险!叶挽思直觉想要逃开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觉。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骨节分明的大掌就如同勾魂的利爪带着凌厉的气势朝她抓来,冰冷有力的手掌一手就将她纤细的皓腕攥在掌间,那力道之大让她有快要被捏碎的感觉。
夏侯朝将面前美如精灵的女子狠狠一扯禁锢在怀中,宽厚的手掌抬起那精致小脸,那丰润的唇透着苍白依旧掩不了带给他的致命诱惑,低头,精准,霸道的将其含入口中。
那丰润的檀口温热绵软,甜得让人心头发颤,夏侯朝将手掌伸入她浓密的发中,狠狠压向自己,薄唇辗转汲取那甜美的津液,长舌扫过洁白的贝齿与粉舌争相嬉戏。
夏侯朝睁开幽深的双眸,碧波流转,欲色迷离。
不够!这还不够!
叶挽思被那霸道的气息禁锢得不能动弹,阵阵晕眩比刚才还要来得强烈,唇舌间厚重的气息钻入鼻腔,钻入胸腹,腰间被一双大掌箍紧,小腹一片坚硬灼热,冰冷的感觉早已褪去,她只觉得周身滚烫。
夏侯朝紧紧允着那香舌,不肯放过她檀口一寸,胸口涌动着滚烫的热流,是他半生从未尝试过的感受,这种充实让他莫名的想要更多,更加收紧了怀中的娇躯,紧紧贴合,没有一丝缝隙。
‘哗啦’一声,二人破水而出。
新鲜的空气更是惹来二人急促的呼吸,仿佛交颈鸳鸯一般,厮缠,紊乱,充斥着掠夺的迷离气息。
夏侯朝微微放开快要不能喘息的人儿,一道银丝自嘴角带出,那剔透的亮色让他眼底暗沉,呼吸逐渐粗重。
叶挽思回过神来,羞恼不已,感受着娇躯上游离的滚烫大掌,惊慌之下不自觉的攥紧了面前乌黑的墨发,男人头发乌黑浓密,她攥了一把就是狠狠一扯,为心中的羞意和不知所措。
‘嘶!’头皮传来的刺痛让夏侯朝顿住垂下的头颅,猝不及防的来这么一下让他头脑渐渐清醒,但怀中的人儿衣衫半褪,丰唇殷红似血,魅惑诱人,这诱惑至极的场面如何就能让他放手。
‘阿嚏!’叶挽思抖了抖,冷不防的打了个喷嚏。
他抬眸看去,只见女子飞扬的眉梢透着妩媚风情,眼眶微红水色颤颤巍巍,正愤恨的盯着他,眸中的凶光仿佛张牙舞爪的小兽,白嫩的指尖还揪着他一撮的头发。
那戒备的模样仿佛他一动就要把手中的头发揪下来一般。
夏侯朝眸中闪过异色,渐渐平复了体内奔腾的异样,拢了拢她敞开的衣衫,指节交错帮她系好了腰带。
叶挽思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妥协了,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呢,如今倒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虽是对方于她有救命之恩,但可不代表就要她以身相报。
想起方才的厮缠不由得挣开他的怀抱,远远躲开。
怀中离了温香软玉让他微蹙起了浓眉,眸光深谙,却也默契的没说什么,正色的扫了扫四周,往岸上游去。
叶挽思站在岸上,催动内力风干湿透的衣衫,身子传来一阵酸软。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其实只是个水潭,水域并不宽,眼中划过深思,举目望去,却想不通为什么区区一片水潭却可以困住人那么久。
荆棘遍布的石壁一道道黑色的身影疾纵而过,大捆大捆儿臂粗的绳子抛下,人人面色冷沉,一派肃穆,木洪站在一侧,指挥着众人攀爬下去寻找夏侯朝。
“大人,已经派人下去搜查了。”
“加派人手,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主子!”
“是,属下遵命!”
木洪苦着脸皱着眉,自从遇到这个女子开始,主子行事是越来越怪异了,将那世间至宝给了她不说,还数次寻着那香气悄悄跟随,四处打探她消息,又派人保护,这次一看有心怀不轨的贼子就立马出现,木洪的眉头不禁蹙成了小山,看了看深不见底的山涧,直把叶挽思臭骂了十八遍又十八遍,最后只能重重的化作一声叹息。
——一切只因主子喜欢!
天气本就寒凉,此时更是显得这崖底冰冷刺骨,让人浑身抖颤发寒。
柴火闪烁着橘黄的色泽,暖暖的热气驱走了些微的寒意,即便衣衫已经用内力烘干但这阴冷仿佛无处不在一般,叶挽思不禁朝着火源微微靠近了一些。
夏侯朝将这细微的举动收在眼里,又将身旁的干柴投了进去,干柴点燃炸开噼里啪啦的响声,火光大亮,一时暖意洋洋。
困意袭来,叶挽思不禁攥紧了粉拳,这崖底的环境如此恶劣,一在这里睡着肯定就得感染风寒了,抬眼看向席地而坐的夏侯朝,虽然发丝凌乱却依旧沉稳自信,那凛然的气势已经渗透进了他的骨血里,即便处境再不堪狼狈,身为王者的威仪跟气魄无时无刻不如影随形。
抛去二人的恩怨不说,他确实会是个令人敬佩又胆寒的对手!
凝视着面前的橘黄火光,渐渐的眸子就有些恍惚……
摇了摇头,叶挽思逼迫自己清醒,轻声开口道:“听过北辽的草原极为宽广,牛羊肥壮,策马在草原狂奔迎着清风白云,蓝天骄阳,定是无比美妙的感觉吧?”
夏侯朝闻言看去,女子精致的侧脸迎着温暖的火光竟然柔和无比,薄唇张合,浓醇悠扬的嗓音吞吐而出:“嗯,朝起看日出,日落看斜阳,整个草原会被那火红的霞光笼罩,那磅礴震撼的美丽在东昌是永远无法见到的。”
策马狂奔,抬头看蓝天白云,迎面微风吹拂,叶挽思曾经有幸在那样舒适惬意的大草原呆过一阵子,那都是些热情淳朴的人民,没有勾心斗角,人心祥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然而欢喜的日子总是太过短暂,那样与世隔绝的生活老天爷终究没有预留给她的份。
顿了顿又道:“听说北辽的子民会吃人肉,将人脑煮来吃……”
“哼,那是嫉妒我国土地肥沃,牛羊马壮。”
“听说北辽之人有三头六臂,凶狠异常,所以才以一敌百所向披靡……”
“哼,那是威武不凡,身强体壮!”
“北辽还……都是蛮子,大字不识,粗鲁至极……”
“……本宫”
叶挽思说着说着终是抵挡不住晕沉的脑袋和浓浓的睡意,头颅点在膝头,沉沉睡去。
夏侯朝见她点着脑袋暗暗蹙眉,起身走近了才发现叶挽思红着小脸闭着眼睛睡着了,轻轻拂过她颊边的一缕发丝,他双眸幽深的看着,那熟睡的模样无比安谧,翦羽般的浓密眼睫投下一片乌黑的光影,莫名的就让他心头温软。
然而将那身子纳入怀中之时却是发现不对了,透过锦衣传到他手中的温度实在是高得吓人,他敛了下眉眼,将娇躯环在怀中。
肯定是泡冷水着凉了,如今天色暗沉,感受着怀中之人滚烫的热度夏侯朝浓眉蹙成了小山。
好在训练有素的暗卫们没让夏侯朝等待得太久就已经疾步来到他身边,“属下来迟请主子恕罪!”
夏侯朝眉目阴冷,沉声道:“备驾,本宫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转头又道:“将城中最有名气的大夫请过来,等候召见。”
青曜偶然间看到自家主子怀中的紫色身影,宽袖遮挡间看不出是何长相,只看那身影纤细定时女子无疑,不敢细看连忙应是。
高热带来的浑身滚烫让叶挽思的处在晕晕沉沉的半昏迷状态,朦朦胧胧的时候有宫铃清脆的叮铃之声,冷风拂过之时有人在低声说话,声音醇厚如陈年美酒,醉惑人心。
“……暗桩……一个不留……”
是谁……
轻风扬起帷帐间的纱幔,摇床一角上精致的金丝缀珠香囊微微摇晃,兰栀香气悠扬的在空气中扩散开来,这浓淡得宜的香气却缓不过房间内威压冷沉的气息。
年过半百的老大夫战战兢兢的为床上的女子把着脉,哆哆嗦嗦的伸出橘皮一样枯老的手,夏侯朝冷眼一睨,木洪随即瓮声道:“再抖就剁了你的手!”
老大夫吓得就要磕头求饶,却被那铜铃大眼凶狠一瞪,登时就哑了,苦着脸把了脉才颤抖着道:“……英雄……这位姑娘只是寒气入体引发了高热,待老夫开副方子,喝了药出了汗就无甚大碍了。”
木洪不耐烦皱眉,“那就快开,小心老子一刀结果了你!”
这无医老头又不在,好不容易找了这城中据说医术最为高明的大夫过来,只是这老头哆哆嗦嗦忒他妈胆儿小,身后威严阴冷的目光让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家主子对这老头儿极为不满,他只能苦哈哈的督促着希望他识相点,搞砸了事情没白的连累他挨罚。
药方一写好就有黑影从房间掠出,抓药,煎药,有条不紊进行着,谁都能看出夏侯朝对床上女子的重视,这不,不用上头吩咐就将药熬好了。
夏侯朝看着那药味浓郁的褐色汤药,朝着屋中之人摆了摆手,暗卫恭敬颔首悄声退去。
床上的女子面色潮红,泛着不正常的妖异光芒,夏侯朝双眸幽暗,搅了搅白瓷小碗中的汤药,舀起一勺就往她嘴唇送去。
只是,那褐色的药汁几番挣扎始终进不去美人的喉咙,丰润的唇依旧闭着,反倒是药汁一滴滴的落在了乳白的里衣襟上,徒染点点污渍。
夏侯朝蹙眉,看了看碗中还剩淡淡热气的药和面前之人通红的脸颊,抬起碗果断的抿了一口。
——以口渡药!
当薄唇贴上柔软的丰润,深谙如海的眸中幽深莫测,定了定心神,将空空的瓷碗放下,帮她掩了掩被角,修长伟岸的身躯走出了房门。
这厢叶挽思安稳沉睡镇南王府那头的阳明阁却吵杂一片。
云嬷嬷瞧了瞧天色,心头涌上阵阵不安,兀自紧皱着眉头。
灵玉正收拾着叶挽思的箱笼,自进了镇南王府燕绍便往阳明阁送了好些个东西,层层叠叠都快堆成了一座小山,如今趁着空闲便将这些物件归到箱笼内,也是为了让自己忙一点好不让她老是惦记叶挽思的事。
脚步声夹杂着喧闹传来,云嬷嬷唇角一抿,朝外间冷声道:“月慈,外边何事这般吵闹,吵着了小姐仔细你们的皮。”
叶挽思临走时信誓旦旦的说晚间就会回来,如今一晃眼都天亮了,云嬷嬷掩饰下心头的焦急不安,小姐外出的事可不能被外人知晓,这夜不归宿的消息传了出去女儿家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是以便假装着床上之人还在安睡,叶挽思有晚起的脾性整个阳明阁内的人都是知道的,所以众人也没有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