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麻利地把现代车从吴律师的奥迪和樊依的宝马车中间倒出来,奕景宸眉头微拧,冲着她摁了一下喇叭。
季沫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手伸出去,摆了摆。奕景宸的秘书杂事真多,晚上还要让她和他出去。她一口拒绝,她得去医院一趟,弄清楚医药费的事,还有去陪老爷子,好好尽到陪护的责任。
眼睁睁看着她的车扬尘而去,奕景宸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眉头微拧。
“怎么着?”吴律师把脑袋伸进车窗,好奇地问他:“一个小丫头都拿不下?要不要我给你逮来?”
“走吧。”奕景宸瞥他一眼,踩动油门崾。
有沐秦在的场合,她若去了,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所以他也不坚持,不然真的会把她逮去。
“想当年,我可比你厉害多了,多少女人要往我怀抱里钻。”吴律师赶紧从车窗里缩回脑袋,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装帅、去捋已经开始后退的发际线躏。
“请问厉害的吴律师,你老婆孩子呢?”樊依拉开车门,笑着问他。
“我那是缘份断了。”吴律师讪讪一笑,大步走向自己的车,快速发动,跟上了奕景宸。
樊依手扶车门,怔怔地站了好几分钟,才坐上车。
有些爱情,不管你怎么追逐,它总是离你十米的距离,你分明看到它的迷人风景,却始终走不进去。
她用了五年,一直在奕景宸的十米外徘徊。而季沫,才来了一个月,却已经走进了十米线内,他的世界里。
慢了,她的动作还是慢了,应当再快一点……
“嫂嫂……”她趴到方向盘上,拳头紧紧地握住,肩膀高高地耸起,喃喃地念,“怎么会一直是你嫂嫂……还是,男人真的喜欢年轻的?”
停车场里如此静,黯淡的灯光钻进了车窗,跌在她滑过水珠的脸上,她仰头看后视镜,脸色苍白,眼角有细小的纹路了,失去了爱情滋润的女子,不过三十,已经开始品尝憔悴的滋味了。
“再试试吧,再试试。”她吸吸鼻子,从纸巾盒里抽出纸巾,对着镜子小心地擦干眼下被泪水化开的眼影,踩下了油门。
这世界很繁华,这世界很嘈杂,这世间又很寂寞。她带着孩子,在奕家这个复杂到让她无力招架的家里,只能躲在奕景宸的羽翼下,她的勇气都在他的身上,她不可以失去。
车轮压过水泥地,影子就像重新注入了力量的单峰骆驼,往她向往的地方竭力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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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沫查看医院交费单据存根上的签名,这字工整规矩,一看就是个做事严谨的人写下的,笔迹陌生到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监控呢?”她一拍额头,扭头问医生。
“怎么,有人交钱还不好吗?”医生正忙得不可开交,指了个方向让她自己去找。
她爱说爱笑,和医生早就打成了一片,打着他的名号,顺利地在保安那里找到了那时段的监控,还凭着温柔漂亮的笑容,得到了年轻保安正在打开、还不来及喝的红牛一罐。当看着监控器上出现的身影时,她手腕颤抖了一下。
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奕景宸的司机。
她一大口红牛呛到喉咙里,好半天没能回过神来,又以为自己眼睛瞎了,认错了人,脸几乎贴到了屏幕上,再三确认之后,才跌坐回原位。
难怪白天打电话时,他那种表情瞪她。
可是,他多什么事啊?他的钱是能乱用的吗?这是得剥皮剐肉还的呢!烦躁不安、焦虑迷茫之际,她给吴律师打了个电
话过去。
“他让我派人去的,都忙,只有小周有空。怎么了?”吴律师乐呵呵的声音传入耳中。
“为什么啊?”她赶紧问。
“什么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你自己去问他为什么。”吴律师匆匆收线,挂断之前,她听到有女子娇滴滴叫吴律师喝酒的声音。
“一大把年纪,别玩了。”她报复性地打过去,匆匆丢下一句话,赶在吴律师之前挂断。
不用说,奕景宸正率众玩乐!
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医院把钱退回来吧?
踌躇中回到老爷子的住处,他正戴着老花镜,捧着文件在看。暮阳斜光投在他的身上,纸叶翻动的声音沙沙作响。
“老爷子。”她甩下包,小声说:“吃饭了吗?”
“哦,吃了。”老爷子抬眼看她,眼镜从鼻梁滑下了点,惊讶地问:“你怎么没和景宸一起?”
“啊,哦,医院有点事。”她笑笑,去厨房找饭吃。老爷子吃得简单,吃得少。也不愿意有人专门在这里做饭,想吃什么,都是临时去买。
冰箱里有一块蛋糕,她咬着蛋糕,喝着茶,回到老爷子身边。
老爷子在看公司的法律文件
,季沫好奇地坐到他身边,小声问:“我能看吗?”
“能。”老爷子点头。
季沫凑过去看了一会儿,轻声问起了她不解的地方。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拿了笔,指着那些段落解释,若是这些地方出错,会有什么后果。哪些地方应该更严谨一点。
季沫赶紧把蛋糕几口塞完,拿出本子开始记。
“这么感兴趣?”老爷子惊讶地问道。
“哦,我多学点,想把公司再开起来。我爸创立的长海品牌,我不能败在我的手里。”季沫挠挠头发,轻声说:“我现在回头看,有些错误当时完全能够避免。那些人也就是利用我年轻无知……总之,有朝一日我真的重新来过,再不会犯那样的错。”
老爷子擦了擦老花镜片,重新审视了她一会儿,点点头说:“好,有志气是好事。”
“没本事,总得有志气啊。若说我去哪里谋份差事,也容易。一个月拿几千块钱,以后找个老公,也能过一辈子。总觉得不甘心,愧对了我爸。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嘲笑我爸,生了个没用的女儿。”
季沫拧拧眉,好几个月了,还是头一回和人说心里话。那些委屈都悄悄吞下了,无处诉说。
“没经验,又遇上有心人,难免吃亏。”
老爷子拍拍她的肩,见她认真,神态愈加温和,索性给她讲起了一件他亲自操作的case,如何识破骗局,又如何赢得生意,击败对手。
季沫听得很入神,托着腮,看着老爷子眉飞色舞的脸,忍不住遗憾,为什么人要生病,为什么人要老去?
“老太爷,奕总喝醉了。”负责保安的男子快步进来,把手机递给了老爷子。
季沫挪了挪身子,老爷子在奕景宸身边安了个眼线,他一举一动,老爷子都知道!眼线会是吴律师吗?
“他好久没有喝醉过了,肠胃这不是才好一点吗?小鸡,你去把他带回来。”老爷子转头看季沫,挥挥手下令。
“刚叫我什么……”季沫摇了摇食指,没动。
“呵,你不是还没办到我说的事……我小时候用纸箱子养过很多小鸡……”老爷子拿下眼镜,含糊地说了一通,后面的话季沫根本就听不清,只见把文件交给了身边的人,扭头看着她哑声催促,“快去吧。”
季沫皱了皱鼻子,别扭地说:“可我不想去。”
“怎么,被我说中了,是你怕了?原来小鸡是只胆小鬼啊。我家景宸又不是狼,你长着腿,若情况不对,撒腿就跑,还能赚到我给你的钱。”老爷子放下躺椅靠背,双手捂到肝上,长长地喘气,“我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也不知道明天起来后还记得什么。”
季沫见他脸色难看,知道不是装的。他说话,走路,已经很费力了。他在做最大的努力,为孙儿去争取他觉得好的人……
季沫想,她爸爸若是能醒,一定会和季老太爷一样,事事为她操心吧?
“快去吧,我睡会儿,可别一睡不醒啊,还想多看看……”他的手指动了动,没再睁开眼睛。
季沫想了想,拿着包出发。
他们在梅若中心大街的竞彩俱、乐部,那里拥有整个南方最大的室内壁球、保龄球和室内高尔夫球场。
他们在顶楼打高尔夫,风正在吹,站在栏杆边,满眼灯火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