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四周,空气悠然静寂了下来。
云依捂着脸,神色似乎有几分呆滞,更兼有三分不可置信以及淡淡不甘讥诮。
“你打我?”这一句很轻,而后声音陡然提高。“你居然打我?”她似乎十分激动,凄厉的大喊:“二十年来,这是你第一次动手打我。
”
老顺亲王被她凄厉的声音吼得手掌也颤了颤,目光有片刻的复杂,而后慢慢变得坚决。
“我不光打你,我还要杀了你。”
长剑划过森冷的亮光,直直刺向云依的咽喉,快狠绝,没有半分余地。
云依悠然抬头,目光比那剑更冷更森寒。
“父王,您当真要杀女儿?”
剑至她喉间只相差一寸,生生停了下来。
老顺亲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没你这样叛国背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女儿,东越也没你这样吃里扒外十分不分的郡主。你一再的胡闹
也就罢了,如今居然坐下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我岂能再容你?今日,我就要替云家杀了你这个罪人,省得你日后再祸害他人。”
“我做什么了?”
云依一把抓住他的剑,温热的血从手心一滴滴滑落,滴答声落在树叶上,在这一方寂静的空间里,尤为清晰,更像是某种暗示亦或者命运
的提醒。
老顺亲王手指一颤,脸色又冷了几分。
云依抓着那柄剑丝毫不松手,平时看着柔弱无骨的少女此时竟钢骨嶙峋,力气大得惊人。
“您说啊,我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让您如此震怒拿剑指着我?”
她接连被云墨打了两掌,已然是重伤在身,嘴角的鲜血凄厉刺眼,然而她却似乎感受不到痛。早在这三年里,她已经品尝过人生至痛。无
论是身体,还是心,早就已经麻木,这点伤,算什么?
老顺亲王看着她一脸不知悔改的样子,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你背叛父兄背叛家国助纣为虐几次三分对你长嫂下毒手,如今更是联合他人迫害连还不到两岁的亭儿都不放过,他可是你的亲侄儿,你
也下得了手?你再任性再不懂事也该有个度,可你看看你这两年都做了什么?”
他握着剑的手在收紧,眼神里写满了失望痛心以及深深的震怒。
“你私自离家出走,我替你去永昌侯府退了婚。你叛出家国,皇上太子一再包容你,你却不知感激反而变本加厉。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
子?这些年你学的礼仪都哪儿去了?你还记得你自己的身份吗?你这样做,对得起你娘的在天之灵么?”
“你别跟我提我娘。”
一直沉默的云依突然大喊了一声,目光充血的看着他,隐约有着几分恨意和责怨。
老顺亲王被她吼得一怔,却见她凄然笑了,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讽刺。
“您不提我娘也就罢了,既然你说起我娘,那么我倒要问问你。我娘她可是一个好妻子,她可曾做过半分对不起你的事?”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在字里行间带着杀伐之气,浓浓的质问意味不言而喻。
老顺亲王陡然一震,苍老的目光竟流露出浅浅的哀伤来,握着剑的手也似有些不稳。
“说不出来了么?”
云依又讽刺一笑,看了眼不远处的凤君华,眼底又爆发出浓烈的恨意。
“你若是不喜欢她就不要娶她,你娶了她,心里却又惦记着其他女人。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我娘么?她何其无辜,凭什么遭你如此对待
?难道在你眼里,她就是个撑门面和给你繁衍后代的工具?”
云依向来温顺,除了退婚一事,从未忤逆过老顺亲王,此刻她这般理直气壮的质问除了让老顺亲王感到震惊以外下意识的想要怒斥,然而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想起自己的结发妻子,不禁愧疚于心。如今再看女儿和妻子相似的眉眼,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中苍凉悲默,竟不知道该怎
么斥责她为好。
“您说啊,您怎么不说了?您是沙场战神,您是东越唯一的亲王,您是东越所有臣民敬仰的英雄。您一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对得起忠
孝天地,对得起您自己的良心。您是一个好王爷,一个好将军。可你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老顺亲王脚下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
云依却死死的抓住那把剑,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似乎要看尽他心底去。
“我娘他好好的嫁给您,可您从未爱她护她珍惜她。是,自从她去世后您没有再续弦也没有纳妾,旁人看来你有情有义。呵呵,我的好父
王,您的确重情重义。可惜,那不是对我娘。”
老顺亲王蠕动着唇瓣,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那边,云墨已经蹲下去查看明月澈的伤势,听到两父女的对话,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隐约几分叹息。
云依还在继续控诉,“我娘死了,她给您留下一对子女,她对得起你,对得起你们云家。可您呢,您又是怎么对她和她的一双儿女的?”
她说到这里,声音也忍不住有些沙哑,像是积郁了多年的心结,此刻终于爆发。她再也无所顾忌,对着这个她从小又敬又爱的父亲大声的
指责质问。
“我出生没多久你就远去边关,你关心过我么?从我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一直到十几岁,乃至今天,你关心过我多少?我生病的时候你在哪
儿?我每年生辰的时候你又在哪儿?我儿时对你的记忆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我今年二十岁了,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吗?你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云依悲从中来,终于流下了眼泪。
“我不想再做个规规矩矩温顺的乖女儿,也不要做你们皇权政治下的牺牲品,我只想做我喜欢的事,我追求我想要的幸福,我有什么错?
你凭什么来指责我?”
“你给我闭嘴。”
老顺亲王额头突突跳个不停,刚才被云依占尽先机一时的无言以对已经在她越发不可理喻的哭闹中一点点消散,只留下更甚的失望和痛恶
。
“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不惜残害身边疼你爱你之人,这就是你口中喜欢做的事?什么叫做追求你想要的幸福?你是我东越唯一的郡主
,是世族门阀的闺秀典范,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你不知羞耻为了一个对你不屑一顾的男人却一再的伤害你身边的人,这就是你口中
想要的幸福?”
他步步紧逼,声音也越来越严厉。
“你说的对,我的确不算一个好父亲。这些年来,我对你疏于教导,才致使你变成现在的模样。我愧对你娘,我也愧对云家列祖列宗。”
他闭了闭眼,面容一瞬间似苍老不少。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没有半分波动,只剩下全然的冷漠。
“今日,我便替云家杀了你这个不肖子孙。”
森冷的剑再次向前,忽有风声袭来,轻轻弹开了他的剑。
“皇叔且慢。”
老顺亲王被那一击击得退后两步,云依突然站起来,纵身一跃就要离去。
云墨手指一弹,指尖淡白色的光化成丝线,迅速靠近她,将还在半空中的她缠绕,捆紧。
重力不稳,云依的身体直直向下栽倒。她情急之下抓住树干,努力的挣扎。
“放开我…”
云墨手指勾了勾,咔嚓一声,树枝断裂,云依没有了倚仗,直直摔在了地上。还未等暗卫涌过去,她忽然抬手一拍地面,地面震动,周围
的人都受了影响,没有在第一时间靠近。她却猛然抬头,浑身真气爆开,光芒直冲云霄。一声惊呼惨烈的嘶喊过后,云依消失在空中。
暗卫要追,云墨却挥了挥手。
老顺亲王上前两步,看着空中飘飞的落叶,皱了皱眉。
“殿下?”
云墨则是看着地上的一滩血,那是云依刚才消失的时候喷出来的。经脉逆转原本就是练武之人大忌,只是她修炼邪功,又因没有武功基础,不
得不如此。日后不要轻易动十二分真气便罢,一旦消耗过重原本就因练武受伤的经脉会雪上加霜。她方才逃走时全力一击,已然伤及自身。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