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知道,这一刻她眼中的迷茫和微微柔软,是否已对他动情?他没想过她会这么快爱上他,但她方才的迷情到底只是因为想要了解,还是其他?
你喜欢我吗?
当时她并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也忘记了他是怎么离开的,倒是她自己,一下午都在想他那个时候的表情,和那个问题。直到被带入皇宫,直到此刻,忽然又响了起来。
凤君华垂下眼帘,恰好看到盘中多了一块五香仔鸽。
“土鸽子是大补之物,你该多吃点。”耳边响起云墨清雅的声音,她顺着目光看过去,他对她微微一笑,眼角有细细流光洒下,浸没了唇边笑意清透如雪,面容越发柔和而华艳。
犹豫着开口了,“云墨,那个问题…”
“嗯?”
他眨眨眼,并不介意此刻多少人在场,静静的等着她的答案。
凤君华皱了皱眉头,最终有些挫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是不喜欢。
云墨凝视着她又浮现朦胧白雾的眸子,像一个迷失的小孩儿,找不到回家的路。她疑惑,她茫然,甚至有些无措。她没有如以往那般直接拒绝他,只是不知道到底对他是何种感情。她不再排斥他对她时不时的亲密举动,但是也谈不上期待或者喜欢。她眸子里一片澄澈,不见丝毫为情所困之象。
不喜欢,也不讨厌吧,总归不会是爱上他了。
或者只是因为他霸道的将她困在自己身边,让她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尤其某些感情对她来说太过陌生甚至是惊奇,她并不懂得如何接受。如果离开了他,如果她再遇上另外一个男人,会不会同样感到迷茫无措?
云墨又微微笑起来。
“我知道了。”便转过头,不再说话。
他生气了吗?
凤君华移开了目光,看着眼前金杯玉盏,忽然觉得厌烦。
“累了吗?”
他永远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情绪,同时给予最贴切的关怀。
凤君华抬起头来,“我…”
那边,二皇女凰静悠忽然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笑容明媚而端庄。
“本宫向来对云太子和慕容三小姐慕名已久,却一直无缘得见,深以为憾。如今两位难得一起光临我国,本宫以此薄酒,敬献二位,还望莫嫌弃。”
她一番话说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下。坦坦荡荡,没有丝毫脱离带水和矫揉造作。
“二皇女客气。”云墨从容而笑,正准备将凤君华手中的酒抢过来代她喝下,却被慕容琉风抢先一步,顺便还对着他哼了声,眼神里有得意之色。
“我姐姐不宜喝酒,这杯就由我这个做弟弟的代替,二皇女不会介意吧?”
凰静悠丝毫不以为意,“慕容世子和三小姐姐弟情深,本宫岂会介怀?倒是——”她话音一转,目光微闪过一丝异样,看向凤君华和云墨,笑道:“以前听闻云太子和三小姐似乎有些误会,不过如今看来,两位想必已经冰释前嫌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凤君华掉头看着云墨,“你以前得罪我了?还是我得罪你了?怎么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我跟你不和似的?”
凰静悠表情一僵,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凰静芙忽然轻笑一声。
“看来你果真是忘得彻底。”
她看了眼沉默不语的云墨,慢悠悠道:“十多年不见,你不仅失忆了,连性子也变得彻彻底底。”
“是吗?”
凰静悠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凤君华慢吞吞道:“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说得倒也是。”凰静芙耸耸肩,又有些玩味儿瞥了眼云墨,道:“不过你俩可算不是冤家不聚头了。”
嗯?
凤君华疑惑的抬头,云墨却温雅笑道:“大抵算是我得罪你吧。”
“是吗?”
凤君华眯了眯眼,脑海里忽然划过一些片段。记忆之中,好像也有这样的场景,明光大殿,灯火辉煌,觥筹交错,衣衫鬓影,谈笑风生。
她生平第一次踏进那个她深觉厌恶的地方,每个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鄙夷和厌弃以及嘲笑。她一眼看见坐在左侧最上方的一个黑衣少年,他安静的坐着,眉眼隐藏在华光璧珠里,越发明艳让人无法忽视。太过出众的人,即便刻意隐藏气质,也能让人一眼发现。
就例如那个时候的她。
她三两步走过去,眼神带着疑惑,语气却是不以为然。
“喂,你就是东越的太子云墨?”
热闹的大殿忽然就寂静了下来,人人都盯着她。很奇异的,居然没有人来打断,大抵是等着看她的笑话吧。毕竟一个臭名昭著的恶女,有什么资格让名扬天下的五君子另眼相待?
他却抬起了头,对上她的眼睛,目光里划过一丝流光,嘴角弯出淡淡笑容。
“是。”
虽然只是淡淡的一个字,却让所有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坐在下方的云裔更是奇怪的说道:“不过一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你理会她做什么?没得掉了身份。”
没人说话,只是眼神中却有着嘲笑。
沐轻寒听了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了,她却先一步发难,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身份?”她上上下下的将云裔打量了个彻底,非常不屑道:“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花名远扬的风流种啊。堂堂五君子之一呢,身份的确够‘高贵。’”
云裔面色有些发沉,“你——”
她却掉头对身边的沐轻寒非常温柔道:“大哥,你说你这么翩翩儒雅的,当得起这君子一称,怎么某些祸害却还被称为君子呢?到底是某些人太会做戏了,还是全天下的人都没长眼睛啊?”
“慕容琉绯——”
云裔再也忍不住了,抬起手来,似乎想要打她。她不惧的迎上去,双手叉腰,挺直了腰板,声音比他还大。
“怎么?想打我?来啊——”她说着还将自己的脸凑上去,“只有臭男人才打女人,既有风流之称,又何敢当君子也?岂非误导民众祸害天下?我说错了?”
云裔被她堵得一噎,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她不屑的哼一声,回头又对沐轻寒道:“大哥,你以后别跟这种人面兽心的人打交道,省得污了你的清誉。”
云裔怒极反笑,阴阳怪气道:“也不知道是谁作恶多端遗臭千年,好意思说别人——”
她立即回头,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比刚才的力道还重,甚至将桌子上的杯碗蝶瓷都震得动了动。
“你说什么?敢骂我恶女?哼,我告诉你。本姑娘恶又怎么了?本姑娘恶还排在你前头呢,怎么,你嫉妒还是羡慕啊?”她沉着一张脸,目光森寒语气冷冽,仿如地狱里来的恶魔,要将人吞噬。周围其他人早就不说话了,眼看闹得有些过了,沐轻寒连忙走上来道:“绯儿,快别闹了,今天是明皇寿辰,你爹还在呢。”
她听得懂他的意思,明皇寿辰大宴,各国使臣都在,如果她在此闯祸,会连累整个慕容府。经过那件事后,她甚至皇权政治的黑暗和无情,便慢慢缓了缓怒气,仍旧不甘心的哼一声。
“本姑娘好女不跟男争。”
云裔本来也不想跟她多计较,毕竟对方只是一个被宠坏的七岁小女孩儿。跟她计较,岂不是掉了自己身价,反倒落人口舌。眼见沐轻寒打圆场,便也就罢了。没想到这臭丫头还敢挑衅,便是他脾气再好此刻也忍不住了。
“脸皮厚的人本世子见得多了,但是厚到可以跟城墙相比的,本世子还是第一次见。”
她又怒了,“云裔,你故意的对吧?你就是要跟我作对是不是?”从小被娇宠着长大要什么有什么连她皱个眉头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相反设法哄着她的慕容三小姐何时受过这种气?闻言立即就怒火中烧,“好啊,你说本姑娘我作恶多端人人厌弃是吧?那为什么本姑娘这个恶人还偏偏排在你这个五君子之一的前面呢?你说啊?可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本姑娘恶就恶了,总比你们这些自以为是天之骄子实际上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
“你——”云裔本来不是个暴脾气的,今天实在是被气得肝火旺盛,说话也就没个顾忌,恶狠狠道:“臭丫头,你得意什么?告诉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小小年纪就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又丑又恶,长大了一定嫁不出去。”
这话说得太过分了,连一向温和的沐轻寒都忍不住寒了脸。
“裔世子,你——”
“云裔,你这个王八蛋,我恨你势不两立。”沐轻寒责备的话还没说出口,被戳中伤心事的她却再也忍不住,扑上去就要对云裔动手。沐轻寒一惊之下自然要去拦,周围看好戏的也忙着来劝。她此刻怒火中烧,哪里会善罢甘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沐轻寒,仗着人小没人敢对她动手直接就把周围那些人掀开,然后跳到桌子上去,居高临下的瞪着自知说话有些过分稍稍后退的云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