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把宇都宫家谱代众给吓的不轻,几个年长的谱代家老刚被救醒过来,听到主公的表态大吃一惊又给吓昏过去,宇都宫広纲站起来跳着脚咒骂吉良义时,而小姓们引着医师救治晕倒的谱代家臣,评定间里顿时间混乱成一锅粥。
在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刻,宇都宫広纲还能坚持死保芳贺高定到让这个战国阴谋家感动一下,但是他并不赞同年轻缺乏经验的主公提出来的决断,摇头笑道:“主公这么想大错特错,主公身为家督当以我宇都宫家的家业为重。
臣下不过一介凡人比起宇都宫家的基业犹如莹莹之火不敢与皓月争锋,为臣下而得罪镇府公是为不智,为臣下放弃宇都宫家数百年基业是为不孝,试问主公要真的这样做,又该如何面对比良坂下的列位先祖?”
宇都宫広纲的心一下凉了半截,犹如熊熊烈火喷涌而出的一刹那迎来一场狂风暴雨的袭击,就在刚才他还怀着万丈雄心要筹划一场绝地大反击,给狂妄嚣张的吉良义时一个深刻的教训,这才一会儿功夫就被兜头盖脸的冷水浇个透凉,说到底他还是太年轻缺乏足够的见识和经验。政治手腕仅仅是这几年从芳贺高定那里学到的皮毛而已。
而芳贺高定却是年过四旬的中年武士,丰富的阅历和卓越的智慧以及对下野国的深刻认识是他可以玩转下野国各地国人。乃至搅动整个关东八国变动方向的主要源泉,这就好比斋藤道三、尼子经久也是基于对本地的高度认识以及丰富的智谋才夺取家业。
此前在信浓攻略的真田幸隆,以及打下西国的毛利元就也属于这个类型,只不过这两者由于各种因素的作用成功转型,前者成为吉良家的谱代家老统率上万军势作为先锋对宇都宫家展开调略,后者在严岛合战一战而胜成就西国新一代霸主的辉煌。
当然这个类型的武士还有松永久秀、最上义光、宇喜多直家也都是如此,这种才智卓绝的武家有一大特点,在本国和他玩手段几乎是不可能斗过他们。但因为其自身的特点更偏重谋略使得整体执政方略偏向阴柔,对配下家臣国人的刚性控制力比较弱。
而芳贺高定以其独特的手段以及忠谨之心赢得宇都宫広纲的信任,这影响甚至大到可以左右年轻的家督情绪与决断的地步,就拿刚才的讨伐檄文来说,同样一句话写在檄文上让宇都宫広纲吓的惊慌失措,从他口中复述一遍就激起心中的愤怒,又被他说一句立刻就冷静下来。这一推一拉之间将家督控制于股掌之间的手段端的惊人无比。
芳贺高定说道:“主公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我宇都宫家必须降服也只有降服,我等降服的不是吉良家而是关东公方呀!这战国乱世如火中锅釜,我等如釜中之鱼遇火则烹,为谋生路只有互相吞并以求自保,而今镇府公横空出世如那釜外的一瓢可以浇灭乱世之火的冷水。我宇都宫家为何要放弃接近这瓢水呢?”
“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有,主公且看这关东八国如今还剩几家抵抗镇府公?”芳贺高定起身走到角落里取来一副地图卷轴,上面绘制着关东八国的简易地图,在他的寥寥几句就划下武藏国、相模国、下総国、上野国、大半个下野国、少部分上総国和常陆国,整个关东八国竟有六国领地被占据一部分或者大部分。只有相对偏远地盘又小的安房国、伊豆国逃脱虎口。
初时宇都宫広纲还不甚在意,仔细一看才发觉自己四面八方竟然都被围住。而这吉良家的领地竟然比自己大出几十倍,再听到芳贺高定的寥寥几句估算得出这吉良家竟然有十万大军,听的他浑身发抖腿脚又软的像面条抬不起步子来。
宇都宫広纲苦闷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高定殿真的要交出去吗?你可是本家的谱代家老呀!把高定送出去难道不会有生命危险吗?不!哪怕没有生命安全,被幽闭也是不好的呀!”
“呵呵,主公也不必忧心,想必镇府公此次出阵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高定只是圈定的其中一人,或许还会有人被迫抽走,这应当就是镇府公对付我等新附武家的制衡之策吧!至于我高定的安全应当没有问题的,镇府公绝不会因为臣下的一些逾矩行为幽闭臣下的。”芳贺高定轻声安慰,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未来处境似的。
他确实不用太担心自己的安危,从今天开始宇都宫家就必须从属吉良家,甚至会被逼迫着成为谱代家臣失去自治特权,而此前对吉良家的一切不利行动都不应算做以后的旧账里,否则那就是吉良义时本人失信于臣属,相信包括真田幸隆在内的许多武士都会感到不安的。
若吉良义时如此不智也不会成为称霸关东八国的新主宰,芳贺高定可以确信自己绝对不会受到威胁,结城晴朝这种庇护古河公方的反抗者最终也能逃过惩罚,自己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出几个点子根本不算事,他可以确信吉良义时这是找个由头收拾宇都宫家,意在敲打这个下野国的最大势力应该夹起尾巴做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吉良义时这个还未受封的关东公方就已经烧起两把大火,这两把火烧掉大半个关东牵扯无数武家,身为下野的小霸主的宇都宫家被针对也不算稀奇事,尤其是宇都宫家此前一直是古河公方家的铁杆,无论是直接被针对还是将来找茬来个秋后算账都不算稀奇,而吉良义时选择的是当场打上门来,免得将来秋后算账又扯起诺大的风波。
对于吉良家的针对态度,宇都宫家谱代众也是心知肚明的,毕竟宇都宫家的领地是小山家的数倍又处在下野国的精华地带,领内还有海内知名的日光山轮王寺,乃整个关东著名佛教圣地之一,另一个就是宇都宫家的菩提寺下野国粉河寺,这两大佛教圣地确立下野国在关东的特殊地位,而这两地又都在宇都宫家的掌控之内,这是如吉良义时这般强者所不能允许的。
吉良义时对付他的办法很简单,找个反吉良的由头直接抽掉宇都宫家的脊柱,领地我要罚谱代家臣我也要拿走,如果是在宇都宫家降服以后再动手抢谱代家臣那可就难上加难,毕竟体系内的支配者对配下新加入的家臣强抢陪臣是不合适的,另一个时空里猴子对直江小爱,片仓小十郎诱之以利就很失败。
基于这个判断才让芳贺高定安下心来劝慰家督多宽心,刚才那一笑只是感叹自己为宇都宫家谋划几十年,最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坏在这聪明的脑袋上,在吉良义时面前班门弄斧露出马脚给盯住,这次被吉良家点名要走却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这就是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苍白无力的写照。
芳贺高定终究还是离开宇都宫城,临走时只带着几个小姓和一辆马车离去,在芳贺高定离开的第三天就见到吉良家的使者进入宇都宫城宣布诏令,大意是宇都宫家数次参与反吉良联盟,又庇护前古河公方足利藤政,这是大过错必须要惩罚。
既然是处罚那就不会很轻,芳贺郡与盐谷郡的部分领地以及宇都宫家核心地区的河内郡部分领地要被割出来一部分作为惩罚,吉良义时并不打算一次就把宇都宫家给逼的狗急跳墙,所以下刀的时候只是把宇都宫城南部的谱代家臣划入自己的配下。
这其中就包括多功城城主多功長朝、児山城城主児山兼朝、簗城城主簗朝光,上三川城城今泉高光等宇都宫家的有力谱代众,划走他们也就意味着宇都宫家不但要失去大片领地,还要面临谱代家臣团的重大损失。
可是宇都宫広纲偏偏拿这一切没有办法,吉良义时的诏令里到是声明:“允许宇都宫下野守自行安排诸领地的谱代家臣之去留,但有愿留在宇都宫家中继续担任谱代家臣的可以给予放行许可,从即日起给予十五日的决断期限,决断期限后未给予明确答复的将按照所在地进行配属。”
这话的意思是告诉宇都宫広纲,土地我必须要拿走的而谱代家臣却不一定,你想要的或者谱代家臣想跟你的全部拿走一个不留,表面上是给宇都宫家宽松的选择空间,可实际上被割走一大块领地的宇都宫広纲哪有那么多粮食养活这些大号的谱代家臣。
这些家臣的领地少则几百石大的几千石,宗家庶流一大帮人零零总总要增加多少张嘴巴的供养,他们的领地被收走再被吉良家向丢垃圾似的踹给宇都宫広纲,他这个做家督的又怎能能让这些“为主尽忠”而无家可归的谱代家臣们吃糠咽菜。
人家可是为宇都宫家抛弃自家的几千石几百石领地投靠家督,他这个家督不表示一下诚意将来还怎么在下野国混,到最后还是他自己得咬牙拿出直领来养活谱代家臣,这种傻事宇都宫広纲绝对不会干,芳贺高定在临走前交代过他,千万要提防被吉良家的阳谋给玩进坑里,就算他说的天花乱坠也打死不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