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看着简雪再次被送来了这里,不禁皱眉摇头叹气,她怎么又来了,这次伤得可不轻。
莫非立于床边,看着他道,“陈医生,小雪就拜托你了。还有江寒,相信以你的医术一定可以将他们两个自鬼门关拉回来的。”
陈大夫的嘴角抽了下,当他是神仙么。
“事情都结束了么?”
本来有些晃神的莫非闻言回过神,想了下,点了点头,“……嗯,都结束了,我想……”他看了眼简雪又道,“你可以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了。”
陈大夫的嘴角又抽了一下,动手替简雪处理伤口。
这么多年来,从费老爷那辈下来就一直是他做他们的子弹处理医生,这下他真的可以休息了,真的可以了……
可是,他怎么总有股失落感?
“陈医生,处理完了之后将他们转往圣安医院,然后费老爷子找你,让你过去一趟,他想跟你叙叙旧。”莫非在准备离开的时候跟他这样说。
陈大夫微愣了下,他有许久没见过费老爷子了,上次费璋云说他回来G城了,他没有去看他,这回……想必是多年后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莫非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结束了,依费璋云的计划,这一切都落下帷幕,只是小雪能不能再见到他?……如果费璋云还活着的话。
尼拉德的病情时好时坏,病情不容乐观,医生强烈建议他做手术,成功率虽然比上次说的高一些,但还是不到百分之五十。
尼拉德其实很明白自己的病情,他不想做手术,他想看简雪披婚纱的那一天,可是这对他来说似乎有些不可能的了。
费璋云现在下落不明,简雪腹部中弹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江寒身中三枪同样昏迷不醒,钟磊身亡。
这样的结果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的,如果知道这样,他早就应该出手,不会让小雪受一丁点伤害。
此时尼拉德正坐于简雪的病房内,她己经被转到了圣安医院,而自从得知她受伤之后,他就再次转回了这里,他想看着她。
应上的简雪脸色惨白,如一张白纸般都可以在上面写字了,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旁边一台心电测量仪,嘀嘀的响着。
“小雪,对不起,让你受伤了。”尼拉德握着她的手,低低的喃着。
这时候门开了,莫非自外面走了进来,还抱着小米。
小米一看到尼拉德,不禁微睁大眼惊叫起来,“爹地!”
尼拉德闻声转回了头,看到了小米,扬了抹苍白的温和笑容,伸手抱过了她,搂在怀里,“小米有没有想爹地?”他发现他很想很想小米这个女儿。
小米点了点头,两手抱着他,眼睛看着床上的妈咪,“爹地,妈咪是不是生病了?都不起来。”
尼拉德的眼睛看回床上的简雪,点了点头,大手轻抚着她小小的头,“嗯,妈咪生病了,等妈咪醒了小米告诉妈咪是不是很乖,好么?”
小米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莫非扫了眼简雪转向他,“你在这里坐很久了,身体吃得消么你?”语气中有些轻责,实在看不出来生性淡然的莫非会对尼拉德这么关心。
尼拉德笑了下,眼中然浮起抹哀伤,轻淡的道,“我怕我不坐久一点,我会很快看不到她,下辈子会忘了她长什么样子,找不到她。”
莫非皱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的病会好的……”
“小雪都躺了十天了,怎么还不醒?”尼拉德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他那些唠叨。他想跟她道歉,说上次他那样说不是有意的,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医生说要看情况,她的身体很虚,可能一时半会醒不了那么快。”
尼拉德才想说话,突然又咳了起来,一手捂着嘴巴。
莫非一把抱过小米放于地上,两手抱胸的冷眼看着他咳,帮他拍一下背的意思都没有,许久等他咳完了他才道,“你能不能……”
“莫非,你还不了解我么?不要再说那些我不想听的话了。”尼拉德靠回椅背有些无力的道,重重的呼了口气留恋的看了眼简雪之后站了起来。
“小米,乖乖跟莫叔回家,改天再来好不好?爹地现在有些累,要休息了。”
小米看着爹地,虽然有些难过,她才看到爹地,却看到爹地很难受的样子……
放着他,小米还是点头点头。自从那一次海中事故之后,小米被吓到了之后,好像是懂事许多似的,回来了也不吵不闹,也不哭着找妈咪,只会问一下莫非或者林晓晓妈咪什么病好回来,她的懂事总让莫非与林晓晓心疼。
“小米乖。”尼拉德弯身亲了下她的小嘴,转身走出了病房。他真的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消逝,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吧。
莫非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再回头看简雪,心里又想到了没有消息的费璋云,最后低头看小米。
“小米,让妈咪休息,我们先离开好不好?”将她抱起来转身走出去。
小米有些不舍的看了眼妈咪,顺从的点了点头。
很巧的,门刚被掩上,床上的简雪就醒了,像是沉睡许久,她的视线有些模糊,睁了许久才看清眼前的景物。
璋云!
美眸瞬间大睁,她的思维如被震醒般一切都倒回了她的脑海之中,一个个画面纷纷呈于眼前,最后定格于最后一个画面,费璋云掉入海中。
璋云……
简雪想要坐起来,可是全身无力,这几天都是输营养液,根本进不了食。
一股带着点疼的孤寂空虚感朝她凶猛来袭,令她有些招架不住,心一下子承受不了这样的感觉,疼得她泪水掉了下来,眼睛有些干涩。
这时候门开了,一名护士自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她是醒着的时候一下子有些愣,然后转身又跑离开了。
没多久一名主治医生上来了,见她确实醒了不禁松了口气,幸好她醒了,不然真的无法交待。
“简小姐,你醒了。除了伤口之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简雪泛着泪水,为了掩饰泪水,哽咽着发音,却发现沙哑不己,“……伤口…很疼。”
主治医生本来不明白她为何哭,送过来的时候是昏迷不醒的,现在一醒就哭,应该与之前发生的事有关,对她这个病人他也不陌生,都看到她来第三次了,与冷总裁的关系很好……呃,应该说是内定的总裁夫人人选吧,网络上面都这么火了,只是好奇怪,冷总裁为什么没来看她?
“千万不要随意乱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的话摁床头的这个铃就可以了。”
简雪默默的点了下头,敛下了眸光。
尼拉德然又出现在了门口,虽然现在他的情况好转了,但情绪不能过于激动,一激动他的病就会发作。
主治医生看到他进来,不禁拧了下眉,明明他就让他好好休息不能乱走动的,现在他又跑到这儿来……
“小雪。”尼拉德轻轻的叫了声简雪,随即坐在了床沿边。
简雪在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就己经看到他了,本来模糊的视线重新浮出了新的泪水,大滴大滴的自眼角滑下。
一边的主治大夫与护士对看了眼才明白,原来他们认识,于是他跟护士低低交了几句,然后带着她走了出去,将这里留给他们两人。
“尼拉德……”真的是他么,真的么……她以为她会见不到他了。
“小雪,对不起。”尼拉德低低的道。方才有名护士特地来通知他说她醒了,他还不相信呢,过来一看才相信是真的,幸好他有交待过那名护士,否则她醒了他都不知道。
简雪扯了抹虚弱的苍白微笑,这是她醒来的第一个笑,闪着泪光的微笑,在尼拉德看来是那么美好,只要她醒了,就好过一切。
尼拉德伸手倒了杯水,轻微扶起她的头小心的喂她喝,让她润润喉,躺了这么多天喉咙一定很干,方才听她说话都有些哑。
简雪现在暂时将费璋云放于脑后,只专注于他,还是想知道他为什么那天要对她说那些话,她只不过是想要知道他真实的病情罢了,对他来说有那么难么?
“尼拉德,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病,我想知道,我知道你那天不是有意那么说的,我知道你一定也不想那么说,不用跟我道歉,我只想知道真实况。”简雪定定的看着他。
她的心现在很乱,想要将费璋云放到一边先,可是做不到,她的心里还是想着他的事,可是面前的尼拉德也让她担心,她只一颗心,却容纳了两个人下来,但费璋云在她心里的位置与跟尼拉德的不一样,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尼拉德并不想说他自己的事,只道,“那天我说的话有些重,虽然我们做了五年名义上的夫妻,关系比一般的朋友要深一点,但我还是要说,你明白的,我不喜欢别人问我不想说的事,不要问了好么?”眸光微烁,他特意在她开口之前转移了话题,“我们来说说你发生的事吧。”
简雪知道他故意转移话题,正如他所说,他们生活了五年她当然清楚他的脾性,他不想说的事谁也不能让他说。
简雪沉默了一下,想起了钟磊,现在想想,钟磊爱她,可是用的竟是伤害她的方式,这样的男人真的很可怕,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到最后我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钟磊布置的。”
听着她没有什么起伏的话,尼拉德不敢确定了,如果他跟她说,钟磊的一切行为他都知道,他还是黑洞的幕后操纵者,她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他也是害了她的那个人?
见他不说话,简雪又道,“汤哥哥会变成这样也全是因为他,说真的,我很恨他,恨他毁了我的家,毁了汤哥哥的家。”
尼拉德看着她,郑重道,“他己经……死了。”
当时费璋云打电话给莫非的时候,他其实没睡着,虽然他很虚弱但还是爬了起来贴着门板听着,他知道这通电话肯定与小雪有关,他听完了,莫非进来也看到了他,自然无法隐瞒他并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当时他的身体情况不容许激动,他平复了好久才压下那份狂怒之气,最后让莫非带手下去抄了江寒,然后再解决钟磊,可是费老爷子的一通电话过来阻止了他,令他无法不让她不受伤,他知道费老爷子这么做有他的用意。
钟磊死了对小雪来说应该……算是报仇了吧,也算是报了江寒的仇,但逝者己矣,而且江寒能手刃真正的凶手他的心也算得到一丝痛快,相信更多的应该是痛苦与自责,知道了这样的真想他怎么会不痛苦。
简雪有些不敢相信的听着他的话,钟磊死了?
当时简雪的心全都在费璋云掉入海中的那个感觉里,钟磊抱她起来的时候她己经昏了过去,自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是江寒动的手。”尼拉德又道。
“汤哥哥?!”她以为……他死了,原来他没死,没死……可是璋云…却死了,死了。
她惊讶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逗一下她,“怎么,想跟他旧情复燃?别忘了前夫在这里,会吃醋的。”
简雪闻言果然笑了,但只是一下,又黯了下来,“那璋云呢,他……有没有……”那个死字她说不出口,心里认为他死了,嘴巴却说不出来。
她的这句话让尼拉德的心微咯了下,神情有些黯,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会好的,不必担心。”
在钟磊将费璋云扔入海里的时候就己经有人自飞机上面跳入了海中,只是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飞机上除了莫非之外,其它的人都是费老爷子派出来的。
简雪不明白尼拉德为何会有这种神情,是不是她哪里说错话了,为何眼神如此黯然?
见她这样看着他,他有些不解,他脸上有什么吗这样看他,不自禁的伸手摸了下。
他的手一抬起简雪的眼睛就瞄到了他的手上,猛然睁大了眼,“尼拉德,你的手……”为何会变成这样?
尼拉德的手己经没有从前的光泽,一双手都是皮包骨,很瘦。
这么一看下来,简雪又细细的看着他的脸,才惊觉,原来自己看他不够仔细,他明显的瘦了许多,脸尖了很多,这些日子他都是怎么过的?以为不让她担心就行了么,她看他这样子还是会难受。
尼拉德毫不在意的将手垂了下去。
他怎么会不知道身己身体的变化,今天他的身体状况比往日好很多,所以才会有精神在这里跟她说久点,虽然方才她没醒来的时候他咯了些血,但只是有些虚弱而己,并不影响他的心情。
“没事。小雪,我想…有些事我想让你知道,即使你会怨我也好,那我心里也会好受点。”毕竟他憋了很久,现在不说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跟她说。
“什么事?”简雪有些微讶。也许是睡了许久的原故,现在的她精神很饱满,虽然脸色看起来苍白无神,但那双晶亮的眼在在的说明着她精神很好。
尼拉德看了眼她,眼神微闪了眼,“其实…钟磊的事我一直都知道。”也许由他来说好过费老爷子来说。
简雪又一下子愣了,他意思是说他一直都知道钟磊所要做的那些事?……什么意思?“你……在开玩笑?”虽然她知道他的身份有些像迷也从来没打听过,但他今天这么一说,而且还是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她真的觉得自己亲近的人都在欺骗着她。
尼拉德看了半晌她的神情,知道她被他自己的话惊到了,肯定不敢相信一个接一个人都远离她而去之后他还要插上一腿吧,但这就是事实,他只是不想再瞒她,她有权利知道,不是么。
“我说,我就是黑洞的幕后操纵者,我知道钟磊的一切行动,包括江寒,但我从未出手阻止过。”尼拉德一口气说完。
这回简雪再一次石化了,上一次是在听钟磊说出的事实,这一次是尼拉德,这个她一直都非常重视放在心间的男人。
他说他是黑洞的幕后操纵者……这么说来,他一直都在冷眼旁观么?
“你……为什么?”她此刻己经没有气可生了,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听了这些话之后不知道用什么心情去看待。
但她知道,她想听他的解释,她要一个解释,对他,她没有愤怒,这个男人曾经跟她一起生活五年,这五年里她是了解他的,以她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会冷情看着她受伤的男人,虽说人心难测,但这五年里她感觉得出来那就是真实的尼拉德??迪万。
“因为……费老爷子的命令。我直接听令于费老爷子,五年前黑洞的消声匿迹也是费老爷子下的令,原因只在于钟磊与费璋云这两个人,他们是亲兄亲,费老爷早就预料到有今日,所以将事情拖到了五年之后,这是他能拖的最长的时间,他不想看到了他们兄弟反目成仇,但很明显的,费璋云虽然狠,冷血,但再怎么狠,怎么冷也没有钟磊狠,冷血。”
“五年前碰到你是个意外,莫非请我将你带离这儿,而费老爷子也让我来G城将你带走,我觉得真的很意外,没想到……”尼拉德顿了下,没将后面他对她生产了感情的话说出来,他觉得那会让她有负担,因为她一直都不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她知道的只是比普通朋友还要亲密的关系,就像知己一类。
“没想到什么?”简雪见他低下了头,因而没看到了他眼中的那抹深情之色。
这样的内情确实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费老爷子也参了一脚,她身边的人全都参了一脚,她真是幸运,这些男人都这么出色,却全都各自扮演着各种角色围绕于她身边。
尼拉德摊了一下手,点了点头,轻扯了下唇角,“……很意外。”是他命定的意外。
“本来我是想阻止江寒的,然后再干了钟磊,可是费老爷子又下令不准第一时间插手,也许这对你来说不公平,可是这是费老爷子的处理方式,他们两兄弟始终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情况,何不早点,谁生谁死他都要面对,但他没想到的是,费璋云在乎你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竟然为了你毫不反击,甘愿一死。”尼拉德轻淡的说着,听不出来他是什么情绪。
简雪越听越觉得这费老爷根本没有黑道头子的铁石心肠了,这样的他明明就是一个爷爷,心痛着自己的孙子,但方法有些不得当,或许真如尼拉德所说,这就是他处理的方式。
“可我那时候明明听到钟磊说小米脖子上戴的是一个窃 听 器,这个又是怎么回事?”当时她看到小米戴这个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也就没多问,现在才知道,其中有内容啊。
尼拉德微挑了下眉,“那并不是窃 听 器,是感应器……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反正研发出来不容易。”
这时候护士进来了,看了眼他们,礼貌的微笑了下,“迪万先生,简小姐,你们不能说太久的话,要多休息,特别是迪万先生,方才李医生己经交代了,请迪万先生好好休息,病情有所好转就应该多休息。”
尼拉德听着她的话拧着眉心,不想她再说下去,说多点小雪就会知道得多一点他的病情,于是站了起来,“小雪,我先走了,好好休息……”本来后面还想要她别太担心费璋云的,但也许他回来的话她也许会惊喜不己,也就作算了。
简雪点了点头,在他要走出门口的时候,她叫住了他,“尼拉德,好好保重身体。”他的健康才是她最大的安慰。
己走至门口的尼拉德闻言心头微愣,回头看了她半晌,他以为她会生气,但她并没有,他该感到高兴么?
“怎么了?”简雪见他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有些不解。她现在明明就病得很难看好不好。
过了许久,心头上好像有些埂似的,他似有若无的轻点了下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简雪看着合上的门眸光微远的深思着。
原来一切的前因后果是这样子,是这样子……
此时己入秋,G城的秋天有些冷意了,微冷的风自窗口吹入,吹得她脖子有些冷,心头更显得寂寞,还疼……
他真的死了么,真的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