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招损,谦受益。这样浅显的道理,谁又会不明白。”年倾欢郁然而笑,话语却带了凄凉的意味:“身在后宫,亦或者说身在皇后您的统领之下,自然个个都该谦虚自省,谨小慎微。否则,又怎能衬托得出您的宽宏。”
忽然觉得,自己熟悉的那个牙尖嘴利的年倾欢终于回来了。这段日子,静徽总觉得她变了。和婉宽仁之中,带着些许的大度。不见凌厉狂傲之姿,反而越发的沉稳深邃,俨然成了另外的一副样子。然而这一席话后,静徽的心才微微放下,这样狷狂目空一切的年贵妃,才是她熟悉了多年,隐忍了多年的。
“你骤然受惊,生产时又凶险万分,本宫知道你心里有怨,自当对你加以体谅。但是年贵妃,怜蕊已经死了,皇上也将懋嫔禁足,此事不应当了,也只得就此打住。眼下当务之急,是你要调养好自己的身子,别胡思乱想。”静徽的话句句为她设想,也是为自己筹谋。“你也知晓后宫里的事情,千头万绪自是应当,且还瞬息万变,不是光凭一张利嘴,或是胡乱的推断,就能作数的。你也见惯了这些,本宫不必多言。”
“皇上吉祥……”
门外此起彼伏的问安声接连不断,静徽温然沉了口气,尽量平和了自己的心绪。“皇上始终是最记挂你的,年贵妃,当知足便要懂得知足。唯有惜福的人,福气才会长久。”言罢,她转过身子,恭敬的朝走进来的男子福身:“皇上,年贵妃已然醒了。”
“唔,劳皇后悉心照料了。”胤禛虽然是和皇后说话,目光却一直没有从年倾欢的脸上移开。“倾欢,可觉得好些了么?让御医来瞧过么?怎么说?”
再见到皇上,年倾欢只觉得心里渐渐的暖和了起来。他的脸上、眼底,除了温柔缱绻,便是关怀与呵护,终究看不出半点异色。莫非她说的伤心话,他都没有介意么?明明是生性多疑之人,难道真的不会听进心里去?“臣妾多亏皇后娘娘悉心照拂,已无大碍。”
“那便是最好的。”胤禛兀自于床边坐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脸颊,随后握起她略微僵硬的手指,心疼的放在掌心之中轻轻的搓了又搓。“这几天,当着是吓坏朕了。幸亏你没事。倾欢,答应朕,无论怎样,都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知道么?”
皇上鲜少对着自己这样温言软语,静徽的脸火辣辣的热。绯红的窘色,说不清是因为羞赧还是因为怨恨,又或者根本是**裸的嫉妒,总之扑腾一下就燃起了心火,烧的她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妹妹有所不知,这些日子,但凡得空,皇上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妹妹。本宫讨巧,正赶上皇上早朝,替着看顾片刻,不想妹妹就醒转了。论及有心,当然还是皇上对妹妹一番情意。”
原本说了这番讨好的话,静徽以为皇上多少会觉得高兴。岂料皇上连看也不看皇后,依旧是满面温和的对着年氏,呢喃细语。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静徽觉得心痛,她很想走上前,握住皇上的手,让他温润的眸子里,也映满自己的笑容。但是很可惜,她不懂该怎么拈酸吃醋,或者说,她不懂该怎么挽留住他的目光而不被嫌恶。终究只能再度福身:“既然妹妹醒了,就请皇上好好陪陪妹妹说话,臣妾告退了。”
“唔。”胤禛依旧是淡淡的,对皇后没有半分心意。
年倾欢却挑衅一般,毕恭毕敬道:“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映蓉见皇后走出来,只是满面笑容,不由担心起来:“娘娘,您也累了一早晨了,不如回宫安歇吧。”
静徽没有做声,只是无比轻缓的点了头:“本宫的确有些乏。你着人吩咐守在翊坤宫的御医,也给拟个药膳的方子,给皇上滋补身子。”
“奴婢这就让人去。”映蓉打发了身后的内侍监,随后托起了皇后的手,上了肩舆。一路上,皇后的脸色一直明和,看不出内心的狰狞。越是这样,她反而越发担心。长久的隐忍与磨合,令得皇后沉稳自持,鲜少能被这些事情影响。但这一回,却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