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人之心不可无。年倾欢的脑海,浮现上一世皇后乌拉那拉氏为她送行的场景,心有戚戚。即便当她吐露实情之时,眼中一样有泪,却也无法消弭她内心的积怨。“不去便是不妥,去又怕遭人算计。这样,你自去宋格格那里,请她陪我一并去福晋房中。”
乐琴屈膝点头:“福晋若是只诓骗侧福晋您,必然露馅。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宋代柔就含着泪走进来厢房。一身的缟素道出实情。“妹妹,突闻噩耗,姐姐真是心中难宁。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就会……”
这个瞬间,年倾欢当真是懵了。原来,上一世到这一世,许多东西都会改变。就连先帝驾崩的日子这样大的事情,都可能忽然的发生变故。那她悉知的一切,又会不会因为再世为人的不同所愿而变得面目全非呢?她的命数,又或者说她和胤禛的孽缘,究竟又当如何?
“妹妹,保重你的身子要紧,别太悲伤了。咱们还是赶紧去福晋房中吧,相信福晋一定会安排好这些事情。”宋代柔和乐琴一并为年氏更换了事先准备好丧服,仔细的扶着她穿过蜿蜒的回廊,往福晋的房里走去。
她们几个,算是来得比较晚的。来时,这房里已满是梨花带雨的景象,泪湿一片。
原本垂首不住拭泪的静徽,叹息着仰起头,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急不可耐的从她的眼中掉下来,扑簌簌的。“你本在孕中,想着天明再知会你。但毕竟是一等一等的大事,实在没有耽搁的道理。”
“妾身多谢福晋体谅。”年倾欢眼中没有泪,只有深深的仓惶与无尽的担忧。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要怎么逃出王府,既不会被疑心,又不会连累旁人。没想到她的主意还没有想好,先帝就已经驾崩了。次日一早,步军统领隆科多,会请出先帝遗诏当众宣读,宣雍亲王胤禛为皇位继承人,继承大统。而这些府中的女眷,便会经由宫中的车辇,悉数送进宫去。届时,她们能看见的,便只有四面的红墙,正正方方的蓝天,再无旁了。
一想到如此的命数,年倾欢真的有些忍不住伤怀。
“好端端的,怎么会如此?”李怀萍泪洒前襟,哀痛的声音哽咽:“福晋,这该如何是好?”
静徽簌簌落泪,难以言喻心中的悲恸。“只待天明,便能知晓当如何了。”
这话颇有意味,女眷们闻言均是止住了哭泣。
有谁会不想进宫呢。雍亲王府再好,也不过是王爷府邸罢了。一旦进宫,她们就成了天底下最显贵男人的妾室。若再得到夫君比旁人多一点的疼惜,便是真的被众星捧起在手心的明月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不正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尊贵么?
总归是要斗,为何不为至高无上的皇权斗?总归是要耗尽自己的青春,为何不为了全天下最了不起的帝王贡献一生?
年倾欢可以理解她们的愚蠢,因为自己也曾经这样愚蠢过。曾经,她真的希望自己的夫君,是这天下间最了不起的君王。可如今,她情愿他只是个寻常的王爷,也许,王爷的心不会如同帝王一般狠。至少,他能允许自己的孩子活下来。
“映蓉,看座,年侧福晋有孕在身,不能久站。”静徽因为悲伤过度,脑仁隐隐作痛。说话的时候,表情略显得痛苦,声音也不免微弱。
年倾欢依言落座,环视表情如出一辙相同,却又心思不一的女眷们,百感交集。
“福晋恕罪,有件事情,妾身明知不该此时提及,可如若不说,又总觉得憋在心里不落忍。”武歆音一开口,便觉得自己的嗓音有些突兀。她只得垂首,敛去眼底的心慌。
“既然开口了,直说便是。”静徽隐隐觉得有些不好,但想要阻拦武氏,又怕旁人生出疑窦。
武歆音慢慢的抬起了头,幽幽道:“日前,妾身听闻一件闲事,跟府上的某位女眷有关。内容大概是,这位女眷欲意与人私奔,所以故意安排出府的事宜。不了未遂,被人撞破,而她的情郎也遭逢不测,流言四起之时,她竟然以叛贼的罪名,归咎自己的情郎。指出府遇刺之事,乃是另有旁人在计算。若此,她便巧妙的将自己意欲私奔的罪责掩藏起来,叫人当她是弱者加以同情,却未曾看清此事,她非但不是弱者,反而还是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