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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一盏酌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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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申被两名衙差带入南牢,他一身女装扮相,引得过路之处关押的犯人发出阵阵口哨声。甚至有人一脸垂涎欲滴,伸手虚抓面前长裙,喊道:“哪家的小娘子,犯了什么事啊?这牢里头耗子蜚蠊多得是,美人儿不如与哥哥一间牢房,免得吓坏了啊!”

犯人们哄笑,唐申目不斜视,随衙差走入最尽头的的牢房。该牢房左右三间之内皆未关押犯人,两名衙差谨慎地往四周打量一圈,确认没有遭人窥视后,将地上铺着稻草的地方拨开,竟是掀开一个地道来。

衙差冲下面唤了两声,就自觉走到外头守着。地道里头闻声走出一个身形较寻常女子高大的姑娘,她手里捧着一个装有长袍鞋袜的托盘,垂着眸牢牢将视线钉在地上,毕恭毕敬道:“见过大公子,总舵主已等候多时。”

唐申一路都在思索适才遭遇不该遭遇之人的事,此刻听这姑娘所言,又见她手中衣袍靴子皆半旧素白,心念一转,便猜出缘由。于是摘了一头钗环、褪去虚裹的迤逦长裙,换上该着的衣裳。

因此行任务要求不严,唐申仅仅稍作改装,而他生来唇红齿白,长发一放首饰一堆,尽管掩不去英气,不看身高倒也有那么些意思。门中师弟妹时常戏言他沉着眸子时与唐宛凝像极,为此暗中传出不少流言,唐宛凝听罢只冷冷一笑并未阻止,唐申自不会多管。

这师徒俩明白得很,左右不过唐邵策意图拿流言做筏子,暗指唐宛凝欲不顾唐家传统扶持唐申一二代弟子上位。唐宛凝身正不怕影子歪,唐申则是乐见事态发展。

只唐申知晓自己眉目似唐宛凝是因为师徒表情如出一辙,事实上他年纪越长越不像记忆中的生父,更是没有生母的什么事,或许随了多年前曹简所言罢。

那姑娘倒也没有太多女儿家的顾忌,就着唐申脱下的衣裳穿上。她敷上两层脂粉后,与唐申有两分相似,因牢中光线昏暗,相似又多了几分。若有生人在此,必恍然大悟这姑娘原是来替代唐申的,同时心生疑惑究竟是何方神圣不但有能力买通官府,还要费周章替唐申离去做掩饰,而非直接把人接走了事。

反正唐家堡是不会费这般事,毕竟即使是外门弟子,要从这看守不严的南牢逃出去,都是轻而易举。

唐申顺着密道往前走,很快抵达尽头,出口处乃是洪城府县衙迎客堂内间,由此可见这洪城府县衙是个心思活络之人,深谙为官之道。在外等待之人一见唐申身影,虎目一亮,忙不迭迎上去:“越儿。”

天底下愿意为唐申花费心思的人不多,雷元江是其中一个。

唐申放缓面上表情,问道:“您怎么来了?”

“唐门在北方的势力远不及我,这点行踪哪里瞒得住?”雷元江便一叠声关切道,“一年半不见,越儿瘦了许多,却也高大了不少,越发显得英姿勃勃了。两月不曾接到你的来信,我以为你出了事,还想组织商队北上寻你,怎知你却是回来了。对了,刚刚听县令说你从楼上坠了下来,可有摔伤哪里?怎会如此不小心呢,莫不是谁暗中针对你?”

唐申摇头,一扫雷元江身边站着两个他未曾谋面的人,问:“义父且放下心,我一切安好,途中见闻稍后再细细说来。只何以不见莫叔,这二位又是?”

雷元江领着的两人皆是少年模样。年长一点的约摸十五岁,短发及肩,戴藏青色抹额,碎刘海略微遮住眼睛,背着把厚背短刀。他迎上唐申目光,稚幼脸庞微微一红,似是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年幼点的约摸十三、四岁,大大方方盯着唐申看,眼里有些许不以为然。他的长相与莫赟颇像,明明白白告诉了唐申答案。所以唐申问的,仅是那个年长些的少年。

雷元江眼神一虚,笑道:“莫赟暂时有事处理……这两个孩子嘛,小一点这个的身份想必越儿早猜出来了吧,另一个则是我老友‘无情刀’冯之周的徒儿,托我带这小子见识见识世面。”

冯之周的徒儿上前半步,抱拳,一笑下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呃……在下洛戈,见过大公子。”

莫赟的孩子在雷元江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冲唐申一礼,有些阴阳怪气地道:“莫秋雨见过大公子。”

唐申颔首,感到雷元江有意无意地躲避着他的视线,心里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就在此时,有人推门而入,四人看去,见来者一身官袍,知是洪城县令。雷元江上前与其客套,二者你来我往,言语甚是熟络,若非两人笑意未达眼底,唐申将会把他们当做多年好友。

所以说这洪城县衙果真是个厉害的官场角色,明知唐申就是今夜大闹后悲楼、闹的满城风雨的凶手之一,他脸上笑容依然不见半分虚假。不仅顺着雷元江的喜好将唐申夸的天上有地下仅无绝有,还丝毫不嫌麻烦,令人将拾取回来的凤尾飞镖通通擦拭过一遍才送到唐申面前。

那莫秋雨看唐申老神在在地将飞镖收入怀中,装作无意道:“大公子惯用的是飞镖么?秋雨和爹学的是拳法,爹爹总说像这种堂堂正正、大开大合的招数才是男子汉该用的,背地里偷袭是小人行径,大公子认为呢?”

唐申理了理衣襟,押直袍沿:“胜者为王。”

莫秋雨不依不饶:“若是胜之不武,不是落得千古骂名?”

莫秋雨的敌意来的莫名,唐申不欲与他就这种无意义的话题争论,随口道:“活不到千古为何争千古之名。”

莫秋雨还想说什么,恰雷元江返身让他们与洪城知县道别,唯有作罢。

四人从偏门离开县衙,顺小道往霹雳堂设在洪城的堂口走。一路上,雷元江源源不断找话题说,唐申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莫秋雨却听的两眼发直,脸上尽是恍惚,似乎从来不知道雷元江能有这般聒噪,全无一舵之主的威严。

然唐申怎可能不知道雷元江在刻意扯开话题,概因此处非说话的地方,他暂不戳破。待回到堂口、在霹雳堂一堂主的恭迎下进了厅堂,他微垂眼睫,也不管上一句雷元江说的什么,径直问:“蓝斓出了什么事?”

这一句轻之又轻,却叫正与堂主交涉的雷元江顿时整个人僵住了:“这……”

“蓝斓出事了,对吗。她若无事,不可能不来见我。”唐申轻抚身上不带半点暗纹的白衣,于厅堂上首坐下,目光直指雷元江身上同样素白的衣裳,“什么时候的事,谁做的。”

听唐申肯定的语气,雷元江知道事情是瞒不住了,叹气:“果然瞒不住越儿你……唉,越儿你先答应我别太气愤,我再同你道来。”

唐申沉声道:“好。”

“好,事情要从两个月前说起。”雷元江稍微停顿一息整理思绪,对跟在身畔的堂主以及两个小辈和众霹雳堂弟子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片刻,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不适宜他们听。

待闲杂人等退远了,他才继续道:“还记得三年前你我在苗疆初遇时,我与五毒教主交易,要为她寻找出欧阳家奇案底下的秘密,并寻一人。蓝丫头那时自请来中原协助,五毒教主便允了。”

“欧阳家的奇案,指的是欧阳本家中人携一干来访江湖侠士,一夜之间人间蒸发。由于时隔多年,后来搬入本家的欧阳家旁支对此事又半点不知情,我与蓝丫头两人很是耗费一番气力,才总算打听到一点蛛丝马迹。”

“当年欧阳本家之中,曾有一名妾侍因为不守妇道,被撵出本家。蓝丫头得知此消息,尽管只是真伪难辨的一句话,亦不惜余力去寻找、去证实。经过几番波折,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让我们找着了,并从她嘴里得知,一切的起因源自于欧阳家祖上流传下来的一幅百宝图。”

唐申把桌面一叩:“百宝图……又如何。”

唐申也是了得,要是旁人这般地与一舵之主说话,恐怕早被扔出门去。他竟像生来便是雷元江的克星,纵使无礼,雷元江亦心甘情愿受着,不知道的要以为雷元江欠了这青年怎样天大的人情。

确是真的欠了他的。雷元江心里又是长叹,顾不得再说那讨巧的话,面色一正,显露总舵主该有的模样:“重点就是……我们也不清楚。”

唐申倏地站起身,把雷元江惊的心里咯噔一声响:“越儿……”

唐申并未像雷元江想的那样发难,而是沉默数息,方道:“我早该想到,你们若是清楚,见面便会与我道明白。如我未猜错,事发之时……你们定不在她身边。”

雷元江上前握住唐申双肩,满怀歉意道:“正是。是三伯对不起你,事发突然,有处交易出了问题,我赶去解决,莫赟是常年在我身旁的,便跟我一块儿走了,没料会发生这种事。那贼人倒也了得,我派了一堂弟子供蓝丫头差遣,竟还是叫他悄无声息地得了手。”

“生死由命,不怪你,三伯。”唐申拨开雷元江双手,摇头,“只怪有缘无分。”

说着,那双冷淡的眸中同时闪过黯然和凌厉:“莫叔可是留在蓝斓出事之处调查?悄无声息……天下间能做到悄无声息取人性命之人,又有几何?”

雷元江似有所悟:“越儿意思是,这可能是唐门所为?”

雷元江负手走了几步,终是把头一摇:“只取蓝丫头一人性命,非唐门作风。越儿应当更清楚才是,他们没有理由动这个手。”

“理由?我却是有个好理由……”唐申低声自语着,伸手抚过左腕。因广袖遮过掌心,旁人不留神去看,无从发现唐申腕上戴着一枚通体碧绿的手镯。该手镯质地不明,非金非玉,虽说有钱人家即使是男子也会戴些贵重首饰以示身份,但如此手镯分明是女式,在男子腕上不仅显得格格不入且十分怪异。更何况唐申身为习武之人,无端炫耀什么富贵,哪里可能有意去佩戴首饰。

旁的人兴许不明白,唐家人倒是清楚的。这手镯本是一对,追溯起来乃是好几百年前堡中一位誉称“神工匠”的前辈为其心爱之人所铸造,据说藏有什么秘密,如今应由堡主唐宛凝所有。故而唐申之所以持有其中一只,唯一可能就是唐宛凝赐予的。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今日初收到此镯时,聪明如唐申也不清楚唐宛凝的用意,说什么唐宛凝看重他、欲私自赋予唐申继承人的权利,他是绝对不会相信。或许,其意是提醒他外出一年多莫要散了心,告诫他终究隶属于唐家,他千万别有他想,莫作异心。

本就没有效忠的想法,谈何异心。

雷元江返身见唐申忽然沉默不语,与唐申相识三年、叔侄相认两年有余,他明白自己这个侄儿面上冷清,内里说白了最执拗不过,当下心生不祥,劝道:“越儿,你千万别为此冲动,冒然去做什么傻事啊!毕竟没有证据证明是唐门所为,你与唐门翻脸,绝对百害而无一利!”

唐申神色稍缓:“三伯说的对,是我想左了……莫叔可有查出什么?”

雷元江面染愧色:“暂时没有……至少我离开前没有。毕竟一切皆由欧阳家之事而起,蓝丫头的事必定也与欧阳家有关。我认为怕是有人不想我们追查下去,才下此杀手,故而我们只要继续沿着线索查个清楚明白,定能找出真凶!”

“那便按三伯所言行事吧。”唐申抬手揉着眉心道,罕见地流露出疲倦之色。

一年半前堡中得消息,有弟子曾听雁门关外来客谈及塞外有一奇女子,其中多处描述极像失踪多年的上任副堡主,所以唐宛凝派唐申以及调为他搭档的唐戊北上打听。加以近年五皇子向皇帝提议减轻塞外商人赋税,导致越发多外商进入中原贸易,让这师徒俩嗅到了滚滚而至的金钱的味道,便顺带领钱多宝北上寻求商机。

一年半也不长,归来之后各种变故接踵而至,也是情理之中。

雷元江无不心疼这个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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