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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肆.拂身去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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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尚?你为何会在这里?”苏和看清两人模样后,迅速辨识出此乃他外甥的幕僚,大吃一惊,很快发现自己问了愚蠢的问题,改口道,“原来你是连城靖派来的细作?”

安尚遥遥地朝苏和拱手:“非也,在下并非细作,在此是为了将军道喜。”

“贺喜?贺哪门子的喜?”

“一贺将军身手不凡,如此干脆利落地收拾罢圣上派来的贪狼卫。二贺将军与旧人子女重逢。”安尚微微一笑,将手中乌柄折扇打开,“将军,旁的我不多说,你大概也没有心情听,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折扇与短刀并起,余下三名士兵本就在与贪狼卫对战时受了伤,数息间便丢了性命。苏和不愧为驰骋沙场多年的大将,完颜玟此时功力堪称一代武林高手,而他在安尚与完颜玟的联手下仍旧游刃有余,且将完颜玟一套刀法看过以后,他显然忆起什么,喝道:“这套刀法我记得,你是北夷的皇族?!”

完颜玟挑眉:“正是!家叔让我替他向将军问好,他将一生功力传于我,就为了看今日我给他一报当年断腿之仇!”

“什么?”苏和看向安尚,“那你又是何人?”

安尚淡淡道:“名不见传的小人物而已,不过改名之前,我名百里尚。”

“百里尚……你是当年大夏百里家的人?”苏和拧剑卸去完颜玟刀上力道,暴退两步,“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何以不去找连城靖报仇?”

完颜玟紧随其上,不让苏和有喘息的机会。

安尚内力不似完颜玟深厚,往日亦非专注于武术修为,与苏和过上百来招便感觉气血翻涌、内息紊乱,只能退到一边:“将军太过高看我们,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圣上身边禁卫如此多,我们哪里能得手?再者,我怎舍得连城靖如此轻易死去?”

安尚轻笑:“本好不容易借二皇子向他投蛊,要他因身体逐渐衰竭却寻不到原因而疯狂,不想好事之人竟如此之多。所以不得不委屈一下大将军,乖乖将性命交出来,好让我等带了兵符、帅印和你的尸体回去,再把一切罪名推到贪狼卫身上,让二皇子殿下下定决心篡位。即便不成,也能欣赏欣赏圣上夺取亲子性命的可怜模样。”

说着,他还叹了口气:“适才若是将军不这么勇猛,让贪狼卫取得你项上人头,就没有这么多麻烦。”

“好算计!”苏和怒极反笑,一剑挥退完颜玟,冲向安尚。完颜玟二话不说赶往援助,怎知苏和虚晃一招,反而将她肩膀划伤。安尚见状,顾不得不适,重新加入战局。

完颜玟内力深厚,一个人抵抗苏和却始终有所不足。因为苏和鏖战半生,一招一式干脆利落、毫不花哨,招招直指弱点要害。安尚武功不及二人,然而对招式见解十分到位,提点着完颜玟应付苏和,两人勉强占据上风。

不提当年如何所向披靡,苏和年纪始终不小了,在两人联手打击下渐显疲惫,最后被完颜玟撂倒在地上,一刀切入腹中。

完颜玟直到确认苏和完全断气才敢将刀拔出,一个踉跄坐在地上,手臂酸软的竟似再也抬不起来。安尚更是被苏和的剑气震伤,一缓下来,立刻连连咳了好几口血。两个人看上去比苏和好不了多少,身上遍是或深或浅的剑痕,满身血污。

“终于结束了。”完颜玟与安尚相视一笑。

苏和之死,象征着他们筹划多年的复仇计划终于迈出实质性的一步。

完颜玟撑起身,踉跄着走向安尚:“夫君,你还好吧?”

“我没事。”安尚摇头,紧紧握住完颜玟伸来的手,“你呢?”

“没大碍,就是累得很。呼,这苏和还真是厉害,皇帝是怎么想的,认为就这几个贪狼卫就能解决他吗?”完颜玟扯扯身上衣裳,厌恶地道,“衣服全都弄脏了啦,待会儿我们还要把尸体背回去吗……等等,我、我好像觉得有点头晕……”

安尚没有回答,因为他也感觉浑身使不上力。完颜玟还能说话,他却连话都说不出口,两眼紧紧盯着完颜玟拽着衣裳的手,然后倒在地上。

“夫君?”完颜玟低头看着自己泛着青白的指尖,不久亦软倒在安尚身旁,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有……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直藏在阴影里的蓝衣面具人终于挪动脚步,踩着悄无声息的步伐,越过安尚两人,走到苏和尸体旁。他从腰间锦囊中拿出一对鹿皮手套戴上,然后蹲。

安尚的视角看不到此人的动作,只能听到不断翻动尸体的声音。

与此同时,自另一个方向,一个他不认识,却给他熟悉感的少年走到他身边。

少年行走间十分随意,看起来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以及存在,但无端的与夜色融为一体,叫人近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停住脚步后,少年垂眸看了安尚一眼,那古井无波的眼神,顿时让安尚脑海中一个形象清晰起来。

这是那个自称唐申的少年!

迎着安尚的目光,唐申将挂在颈上的半块玉符扯到衣襟外,然后对搜索尸体的蓝衣人道:“你是在找这个吗。”

听到唐申的声音,蓝衣人动作一滞,半息即刻拧身扬手,细如牛毛的银针脱手而出,呈品字形飞向他。

唐申没有躲,他随意把戴着金属手套的手一抬,接下三根淬毒的银针。左手挥出,微弱的流光闪过,细线眨眼环住黑甲人脖子。黑甲人当下僵住身体,半点不敢动弹。

“你要与我打?”

吹毛立断的银线缠在指上,通体由玄铁锻造的手套在月光映照之下,不详的红光从尖锐的指端流转到腕间护臂。

被银线圈住脖子的蓝衣人,就如同被鱼钩勾住的鱼儿,命运掌控在渔夫手里。唐申不急着取这唾手可得的性命,而是道:“唐末宿,你背叛了唐家堡。”

蓝衣人默了片刻,扯下面具,底下面容,正如唐申所说,属于唐卯唐末宿:“我就知道,我瞒不过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能说是我一个人的发现,师傅自这个任务开始之际,便对朝廷用心存有警惕。朝廷来使之际,她便暗中派人监视,朝廷来使曾从旁打探你与唐酉、唐戌这三人小队之事,自然无从逃脱她的目光。我提出与你们并行,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师傅有命,让我找出你们之中谁与朝廷有所联系。”

唐申娓娓道来:“你开始时左右逢源装作墙头草,见我与唐甲起争端时又果断站入我的阵营,希望取得我的信任,顺便借我来掩饰你异样的行动。而我,便是自此处开始怀疑你。为了消除你的戒心,我假意接纳你,特意以监视薛洛衣为名,让你与薛洛衣一并前去接触安尚的妹妹安如意,其实真正目的是借用薛洛衣来监视你。”

“薛洛衣只是一个寻常武者,更是一个外人,你与她一起行动没有这么多顾忌,抽空引了官兵让他们假装成强盗劫杀安如意,可惜因为薛洛衣引来霹雳堂而失败。你没想到的是,薛洛衣本就没有将你当作同伴,并且事后告诉我,强盗劫道前,你曾消失过一段时间。这只是其一。”

“其二,就在你到来的第二日,太子连城端华为安如意而来,寻求霹雳堂的帮助,竟对安尚之事颇是了解。安尚之事,除你我以及另外两个师弟,便只有师傅以及邵祁师叔知晓,安如意是何人,更是只有你我以及师傅明了,到这里,我便基本确认细作就是你。但我仍不清楚朝廷的眼线是否亦有如此大能耐,直到冬至那日,我亲眼见你装作平民,不远不近地跟在连城端华身后。”

唐末宿叹气:“是我大意了。”

“不,你没有大意。你只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我会怀疑你。”唐申从怀里拿出下午时分收到的信,弹指送到唐末宿面前,“正如我也没有想到宛若师叔会给来信,向邵祁师叔告知你并非完全是唐家人。”

唐末宿一怔,接住信纸:“娘她……是吗……不过也是,做出这种事,我哪里还有脸回去见她……”

他苦笑:“师兄,你动手吧。”

唐申手指轻抬,在唐末宿不解的眼神中将银线收回手掌。他跨过地上尸体,停在唐末宿面前:“但宛若师叔请求邵祁师叔饶你一命。相比你的死活,我想师傅会更在乎在制毒上颇有建树的宛若师叔,是否会因我留你一命而心怀感激,甘愿任她差使。”

唐申伸手,自唐末宿手中取走唐家堡独有的半块银面具,再摘下他腰后那把象征唐家弟子身份的千机匣,以及匕尖刻着名字的匕首。完成这一切后,他执着匕首对唐末宿道:“唐末宿,堡规有定,背叛者死。鉴于其他原因,免你一死,但活罪难逃。今我以唐家堡堡主关门弟子身份,代堡主废你一只眼睛,你可服?”

唐末宿闭目:“心服口服。”

刃锋贴上眉心,冰冷后是短暂的麻木,以及持续不断的刺痛。唐末宿闷哼一声,右脸从眉头到嘴角多了一道切口光滑的可怖伤痕,皮肉外翻,森白的颧骨清晰可见。

唐申取唐末宿染血的衣襟一片,包住匕首收入袖中,毫不客气地拿走唐末宿腰间锦囊。待查收确实是唐末宿从苏府密室搜出的帅印,他才道:“你可以走了。”

感觉锁定自己的气息散去,唐末宿僵直的身躯放松下来。他抬手捂住右脸,狼狈地冲唐申笑了笑:“多谢师兄手下留情。”

“我不曾留情。”

“不论如何,师兄没有取我性命是事实。师兄,以后若能再见,你我可还能成为朋友?就像你与霹雳堂总舵主一样?”

唐申扫了唐末宿一眼:“聪明是好事,用在不应当用的地方,就不一定了。”

他连忙解释道:“师兄莫要误会,我只是希望以后不要与师兄为敌……罢了,师兄,我父亲给我取名萧晗,你以后要是遇到麻烦,或者也厌倦了无意义的杀戮,就来萧府找我。”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观察唐申的表情,看唐申面色不改,失望道:“好吧……师兄,后会有期。代我……代我同娘说一句抱歉。”

唐末宿面向唐申后退三步,才运起轻功转身离去。

望着唐末宿远去的身影,唐申眼中浮现出深思,但很快那双眼眸就重归寂静。

唐申当然没有忘记冰凉的地上还躺着两个老朋友,所以他重新走到安尚身畔,为这个机关算尽终成空的可怜人解答:“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你过于高傲。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不能被击败,更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在苏和与贪狼卫交锋过后袭击,以便将罪名推到皇帝身上,不枉是个好方法。偏生你算漏了一步,没有深想皇帝明知道这点贪狼卫无法杀死苏和,为什么还要将他们派来送死。”

完颜玟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恨恨盯着唐申。安尚没气力说话,脸上流露出讥讽,不知是嘲笑自己当初放过唐申一众,还是嘲笑唐申做这愚蠢的、近乎炫耀自己胜利的解释。

“你们中的毒名为碧落,碧落黄泉的碧落,中毒者没有痛苦,仅仅会逐渐心神衰竭而亡。它是透骨香的衍生毒药。透骨香乃是唐家堡秘制毒药,整个堡中就只有研制毒药的几位师叔以及掌门持有,解药自然也在掌门手中。此毒初食时无碍,却会在体内形成毒素,让食用者的血液变成无药可治的剧毒——也就是碧落。适才那人凭借身份之便将此药自我门中盗出,并令二十贪狼卫吞食此药,苏和沾到服用了透骨香的贪狼卫的血,而你们沾到苏和剑上的血,因此中毒。而食用者每隔数月必须服用解药,否则浑身血肉会被毒素腐蚀溃烂,直至剩余一副骨架。”

唐申看向完颜玟,表情平静:“但是它有一个好处,如若长期服用,会让食用者骨骼尽可能的柔韧,却坚不可摧。湘悦楼里,你言我只得三分胜算,其实并不成立。”

“我们已经将你与皇商勾结谋反的证据用防火的布裹好,一份放在苏和书房之中,一份搁置连城咏春手中,如此那些人死于我们制造的‘非命’反倒便宜,免去落入天牢之苦。还记得你当日曾嫌我唐门只懂妯娌手段,今日便使你知,必要之时,皇帝也可成为我们完成任务的手段。”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们……”

完颜玟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或许只是因为我想让你们死的明白些。连城端华不如你们想象中无能,即使不是现在,未来的某天你们也会落得这个下场,与其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还不如……死在我眼前。”

唐申的目光在完颜玟脸上停留了许久,顿了顿,转向安尚,道:“我要说的话便是这些。还记得雁塔时,你一把火让‘钱多宝’葬身……那么现在,我也给你一把火,为你送行。”

唐申弯腰将地上折扇和斩马刀拾起,拿出数个火折子拧开,当着安尚二人的面,将其接连扔进草丛。火势迅速蔓延开,唐申目睹烈焰慢慢吞噬一地尸身,直至烈焰之中的痛呼不见,方抬脚离去。

那淡然自若的神色,与身后渐成滔天大火的红光相映,端的铁石心肠。

苏府外的小巷中停着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薛洛衣作婢女打扮,坐于辕木上,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唐申越过城墙落到她面前,随意一扫四周,开口道:“可顺利?”

她回过神,跳下辕木,屈了屈膝回答:“是公子,我用了你给我的假死之药替换毒药,他们不觉一孤苦无依的女子能偷天换日,只当我真死了,扔罢出来。”

“路上可遇生人?”

“无有。”

唐申颔首,掀开马车门帷,往里头看去。马车里睡着一个人,她一身素衣,长发简简单单用巾帕扎起,模样昳丽,眉目依稀与安尚有三分相似,赫然是安如意。她睡的不是很安稳,整个人缩成一团,秀眉紧皱。

唐申转头,对上薛洛衣来不及移开的目光,问:“看来你心中有话。”

薛洛衣迟疑一息,略一点头,目光落在安如意不经意露出的手臂,上面一派淤青,有些看似掐痕,有些看似鞭。作为女子,这些痕迹隐隐让她心中发寒。

“无知,我不屑做这种事。”唐申冷冷说道,“你只需记住,是我将她救出来足矣。”

薛洛衣恭敬应是,不敢心生半点质疑。

两人驾着马车,一路上小心翼翼绕开巡逻的卫兵,驶向五皇子府邸。

连城飒已经在偏门处等待多时,被冷风吹得面白唇青仍不自知,提着灯笼睁大眼望两旁路上看。当唐申搀着安如意出现在他视线当中,他喜形于色,快步迎上去,唤道:“如意姑娘!”

安如意忽然瑟缩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惊恐,唐申轻轻在她后背拍了数下,并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才缓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反应慢了一拍,但总归认出含泪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她思念了许久的连公子,即刻热泪盈眶,扑到连城飒怀中:“连公子,我找你找的好苦啊!他们都说你是骗我的,说我不可能找得到你,可我怎么都不相信,……现在你终于来到我身边了,我也……只有你了……”

连城飒笑道:“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些年我也想过与你联系,只是我身不由己,根本没有机会。”

两人紧紧相拥了一会儿,连城飒想起静立在旁的唐申,低声让随从将安如意带入府内,他则长揖到底,向唐申表达谢意:“尽管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要感谢你将如意姑娘送到我身边。”

连城飒背对安如意,自然没有看见安如意离开之际,盯着他背影的眼中迸发出的刻骨仇恨。唐申没有错过,神色不变,将手中包袱递给连城飒,嘴里道:“这不过是一场交易,何须感谢。”

“话不该如此说……这是什么?”连城飒疑惑地打开包袱,随即被裹在里面的麒麟印章和玉符吓了一跳,失神道,“帅印跟兵符?你、你从何处得来的?”

“你无需知道太多,你只要知道,苏和暗中调兵在城外埋伏,并派亲信与军队洽谈,待明日一早,立刻围城逼迫连城靖退位。”唐申一指连城飒手中物件,“而它们,能让你从连城靖手中换取你想要的自由。”

连城飒不是傻子,这几日城中发生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却不知道到了这种地步。

大将军竟然与父皇翻脸,还欺君犯上派兵逼宫?而……这两个东西,在那种情况下,或许真的能换取他日思夜想多年的自由吧?只不过如果这样做……连城飒甚至能想象出连城靖会如何勃然大怒,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沉下来会有多可怕……

连城飒自小就害怕连城靖,因为他明白他与其他兄弟姐妹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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