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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还寒的雾天 (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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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吃了一惊,还以为他会说关于委托案件的内容呢,难道他和月哥观点一样?

“为什么?”我问,“我们会很小心,会注意安全的。”

“不是小不小心的问题,”翟齐说,“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心理医生,在长时间、高强度接受患者的倾诉后,都难免会产生一些心理问题。这对普通人的影响很难量化,但对灵力者而言,会很明显地会投射在灵域里。那本该是一片属于你的,最纯粹的精神力量世界,如果一旦被污染……被污染的灵域长什么样,你们也看过很多了吧。”

我脑中一下浮现出种种我们在灵域中遇过的精神怪物,又想到被包裹成一个茧的小菲,犹豫了一下,问:“可是精神世界要如何变得更加强大呢?是通过规避风险,还是通过迎难而上?”

翟齐被我噎了一下,露出无奈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关于教唆自杀……”

我和边尧顿时竖起耳朵来,翟齐道:“青少年……我这里说的是12到15岁之间的年纪,也就是所谓的‘中二’,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处于青春期里最敏感激进的时期,非常容易被标新立异的噱头所吸引,也非常容易被压抑的情绪所捕获。他们厌世,猎奇,叛逆,喜欢无病呻吟,空虚感和孤独感对这个群体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一串毫不留情的字眼自翟齐嘴边滚落,冷冰冰地掉在地上,发出空旷的回声。

“你们手上看到的这些牺牲者,年纪跨越的幅度更大,涉及的人数众多,那么只能说明教唆者的功力相当不错,或者……教唆者不止一个人。”翟齐说,“在被教唆自杀之前,这些孩子大概会经历一段时间的自我放逐和自我孤立——信息来源被封闭,只能接触到负面和恐怖的信息,导致他们精神状况摇摆不定。但是即使对象是一群中学生,洗脑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比如我若是只能通过网络给你灌输一些负面观念,但网线那头,你关了电脑又回到现实世界,我对你的影响力就很小了。”

边尧听着听着便忘记自己讨厌翟齐的事,坐到电脑前问:“你的意思是,除了网络上的联系,这些教唆犯可能在现实中也和这些孩子有接触和互动?”

“我不知道,我只是通过有限的情报给你们提供一些思路。”翟齐说,“单纯通过网络就造成大规模杀伤的教唆组织也不少,比如那个著名的俄罗斯游戏,规定每天的的打卡签到任务,比如凌晨几时爬起来看恐怖片等等。夜深人静之时,人脑子里的负面情绪本来就多,甚至连抑郁症都更高发于拥有睡眠障碍的人。再趁此时段集中接收一些极端情绪,对人……尤其是未成年人,造成的影响是很可观的。他们先是被剥夺睡眠,然后被剥夺嘴巴,最后被剥夺脑子,直到和周遭环境完全脱离。”

边尧点点头:“那些受害者身上的伤痕,从位置上来看都很相似,我怀疑是‘作业’。”

“作业?”我不解道。

翟齐问:“你说像是那种,加入了某种游戏后,要完成的挑战作业或者自残作业?”

边尧点点头:“我见过一些照片,在暗网里有所流通,按照角度和伤口的新鲜程度,应该是自残后当事人自己拍的。”

我惊悚道:“你们说那种吗?直播的时候网友挑战他们去做一些尴尬或有可能受伤的事……但那样的话,不应该有更多人看到这个过程吗?”

“如果只是在一个小群体内部交流呢?”边尧说,“假设有一个组织或者群体,叫做SIP,不论通过什么包装和形式,引起了青少年的注意和加入。加入之后,他们规定每个参与人必须要用完成任务的方式打卡签到,比如传统的24小时不和家人说话,比如半夜3点起床看恐怖片,又比如在胳膊的某个位置划上多深的一刀。与此同时,他们不停歇地灌输一些你‘生而为人就是废物’,‘你活着是在给你的家庭和亲人造成负担’,‘只有你死了他们才会过得好’……诸如此类的言论。久而久之,这些孩子习惯了自我孤立,放弃了交流和沟通,也越来越能忍受疼痛……”

翟齐点点头,说:“你描述的这个,叫做‘帮助他人习得自杀方法’。鲜少有人生来是不怕痛不怕死的,除非是突然遭受到重大打击,也鲜少有人在安逸平稳的生活中,忽然就拥有了勇气和能力赴死,这都是一个训练的结果。”

“这些游戏,表面宣扬的态度大多是一种所谓‘搏击俱乐部’或者‘发条橙子’类的反抗意识,例如我们所生活的这个时代是多么的无聊,我们本身的存在于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无足轻重,唯一能让世界听到我们声音的方式,就是制造声音。”翟齐用一种近乎平缓的音调,毫无感情地叙述着这些事,好像他所说的内容并非他在成为医师的途中习得,而是经由他的双眼见证。“青少年受到反叛念头的鼓舞,完成一些看起来很酷很刺激的任务。看禁片,砸车,抢钱,殴打流浪汉等等,当然也包括自我伤害。”

“当这些任务和尝试随着一再升级,其中包裹的精神内核就暴露出来了,死亡诱导越来越浓,自毁倾向会越来越重。”翟齐说,“正如小蛇所说,大部分有轻生念头的人在付诸行动之前,其实已经经过了很多尝试,比如轻微的自残,或者尝试服用少剂量的安眠药之类的。但慢慢地,他们开始习惯痛苦,习惯死亡所带来的的恐惧,身体和大脑对于死亡带来的刺激耐受度变得越来越高,终究拉断了最后一根绳子。”

他说完之后,我良久说不出话,甚至开始幻想——别说中学生了,如果我本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卷入这样一场死亡游戏,我能够幸免么?

“我明白了,”边尧说,“所以我们想要从受害者家属那边获得更多资讯,大概是很难行得通的。既然这些游戏的设计就是以控制人的信息沟通渠道,使得他们和周遭环境所脱离,那么周围人对此难以觉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那要怎么办?”我问。

“去找还活着的人。”边尧说,“参加过这个SIP游戏的人,绝对不止我们所见到的这么多,肯定还有没走到最后一步迷途知返的人,也还有正深陷其中进退两难的人,我们需要找到他们。”

我们尚且来不及就这个思路多讨论下去,敲门声自走廊响起,边尧被打门惊蛇,“啪”地一声按灭了电脑。

边尧做贼心虚地问:“怎么啦?”

我无语地低下头给师兄发消息,解释我们为何凭空下线。

秦先生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请二位下楼,主人回来了,以及,边先生也在。”

我打字的手停下来,抬头看着边尧——边先生是我以为的那个边先生么?

小边先生不可置信道:“这……这么快?”

秦先生淡定地说:“没错,您父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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