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黎哭够了,哭累了,倒在广宗怀里睡着了,夜早已灰黯了,天上的星星,眯着眼睛,带着清冷的微光窥察着人间。
广宗看着卫黎岁月静好的脸蛋,手终于抚上她的脸,清墨般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她,终于,将她抱到了瑶华殿门口,敲了几下门,听到有人出来开门的声音,准备跑开的时候卫黎却抓住了他的衣角,喃喃道:“你到底是谁?”在这硕大的深宫里,她根本就不能随意去流泪,即使是醉酒后,她依然要保持这太后的风范,只是,在握住广宗手腕的那一瞬间,她所有的坚强都瞬间崩溃了。
“我……”广宗不知道他该如何解释。
“明日午时,在城门外的那处茶馆等我。”卫黎说完,紧紧握住广宗衣角的手松开,门也在此打开了,广宗侧身躲在了阴暗处,看着宫婢将卫黎扶了进去。
次日,广宗一早坐在茶馆二楼静静等着卫黎来,茶馆的人并不多,广宗在等了两个时辰后他就后悔了,为什么当时自己不说他去找卫黎,卫黎双眼瞧不得,说不定找不到出宫的路,或者酒醒后,她什么也记不得了。
在喝了第五壶茶水后。卫黎终于来了,她披着大氅,可却是和上卿一块来的,广宗立即蹲了下来,有些不耐地看看那位粘着卫黎的皇上,要是自己出现,岂不是又被抓进地牢里。?“太后要等的人怕是不会来了。”上卿转头皱着眉看卫黎。?卫黎轻轻摇头:“会来的。”?“可……”?“陛下陛下!”身后有一手持长剑的男人一路快跑而来,对上卿单膝下跪道:“陛下,你可让小的一顿好找。”?上卿回头,看到来人后,轻轻一笑,不解问:“怎么了?可是皇宫发生什么?”?男人面色带着几分恭敬:“非也,只是皇上答应皇后共进午膳,午时已到,皇后久久未见皇上前来用饭,有些担忧。”
“皇上回去吧,莫让皇后久等了。”
上卿还是回去了,广宗起身目送着上卿的身影愈来愈远,怎深感那背影有几分落寞的意味??“躲许久了吧?”
广宗被骇了一跳,转眼看去,卫黎在抬头看着他的方向,斑驳的光影稀稀疏疏落下,落进她空洞的双眼。?“不久,一个时辰罢了。”广宗走下了楼,坐在了卫黎的对面。?卫黎干笑几声:“是吗?那久等久等了。”
广宗看得出来,卫黎有些紧张,双手止不住的在做小动作,终于她再次开口道:“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广宗一愣,还没等广宗回答,卫黎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自小我和上卿两情相悦,却阴差阳错成了先皇的皇后,在册封大典那日,先皇驾鹤西去,我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太后。”
卫黎脸上没有什么神色,只是在淡淡的回忆着:“我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和上卿在一起,慢慢变老,只是……宫里到处都是眼线,到处都是想把我们扳倒的人,我和他只能偷偷的见面。我总在问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应该是大婚之日,他隔着那扇门唤我名字的时候,那一刻,我想我不要再离开他了,我想我可以为自己奋不顾身一把,所有我听了他的话在那合欢酒里下了毒,也是那毒,让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
广宗眼神有些暗淡,将手中的佛珠塞在了卫黎的手心:“卫黎,这是一场梦,你想醒,可以随时醒过来。”
卫黎握紧佛珠淡淡一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出来吗?”
“为什么?”广宗问道。
卫黎将手中的佛珠放在了桌上,缓缓的道:“我小的时候生活在乡野中,村里的人都怕我,甚至在我阿爹阿娘死后便将举目无亲的我赶了出去,因为,我没有影子。”
“如果我有影子的话,会和常人无异,听爹娘说,我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自此便没有了影子,村里的人说鬼才没有影子,指不定我三岁那年病死成了孤魂野鬼,直到你的出现,宫婢兴高采烈的指着我脚下,说我有影子了,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可是,一个梦缠上了我,梦见那一座深山里的寺庙,我身着袈裟礼佛,我也渐渐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你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广宗明显的感觉出四周的气愤压抑,卫黎努力回忆的意念仿佛在冲破这个梦魇,忽然一阵碎裂,可是四周的梦魇犹如凶兽一般从裂缝中渗透,向二人席卷而来!
“卫黎,我带你逃出去!”
广宗伸手抓住卫黎的手往外边跑去,卫黎没有拒绝,而是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广宗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佛珠,大风狂刮着,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东一头西一头地狂吼乱撞,而这梦境中所有的存在都变成面目狰狞的模样追捕着他们。
广宗找不到出口,只能漫步目的带着卫黎往前方跑去,大风使劲的拍打着四周的树木,像狼嚎似得呜呜直响,吹落卫黎眼睛上的纱布,吹开了她结痂的双眼,光,是光,卫黎看见了身后的追捕,回头看向拉着自己的广宗,是他身上散发着光,他的到来,给卫黎带来了希望,她濒于枯竭的心带来了希望,她记起来了,她全部记起来了。
广宗蓦然将卫黎打横抱起进入了一片芦苇地,将卫黎按下,喘着粗气道:“你躲在这里别跑,我会回来找你的。”
卫黎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你去哪?带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