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今的反应并没有像江映月想的那般震惊,她似乎只是愣了一愣,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然而旋即就恢复如常,淡淡地说:“此事我知道。”
“公主殿下,长青宫的那一位……那可是殿下的亲生父亲啊!”
“妹妹,”姚今伸手抚平江映月额前被风吹起的一缕乱发,平静地说:“皇位是什么?那是鲜血白骨堆砌成的无上宝座,哪一个皇帝登上帝位时,手中没有沾染过亲族的鲜血?弑父或是杀兄灭弟,岂不是历史上反复上演的常戏?妹妹你嫁入皇族,当知这皇室看起来有多光鲜夺目、至尊荣耀,其内里就有多么残忍无情不堪入目——这一切,难道你心中丝毫没有点准备?”
江映月有些惶恐,似乎又有些害怕,她怔怔地退后两步,看着姚今喃喃着:“难道皇族的儿女都是如姐姐你这般……这般无情、这般可怕?”
那又不是他的亲爹!不过是穿越了人家的身子而已,有什么好痛苦的。姚今心中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却理所当然地忘了,除了丢了记忆没心没肺的她自己,其他每个来到这个世界的人,都背负着在这里的自己身上重重的责任和枷锁,印津或是李政、皇帝还是舒定山,就连林月白亦不可避免要顾及林家上下的安危,更何况背负这般身世的方慕华?
“月夫人,你关心你家殿下的心情我很是理解,只是这世上有许多事本就只有自己才能背负承受,旁人纵使时时刻刻在你身侧,其实也分担不了半分你的苦痛,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就好比我现在要独自前行,纵使一路艰难险阻,也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姚今语重心长握起她发烫的手,“你家殿下心志之坚,心思之深,均非常人可比,其实你大可不用这般担心他。”
“公主殿下……虽然殿下从未对映月言说过半分他心中之事,可映月看着他的眼睛,映月是知道的!他的眼睛里一直是冷的,就算闽国最热的夏季、最烈的阳光之下,就算他与母妃谈笑风生就算他偶尔与我亲近之时,那眼中都是冰冷的,像是千年的寒冰不可融化半分——可自从有了姐姐,无论是传来姐姐的消息还是谁提起了姐姐,我看得到,他眼中都有那般明亮温柔的光……我曾以为他永远不会那样看着谁,私下里也盼着他不要有那一日,可那日在衿水河里他抱着姐姐上岸,我远远躲在暗处看着,我就知道,姐姐你就是那个人,是真正可以走到殿下心里的那个人啊!”
听着江映月伤感而真诚的这番话,姚今并不是没有一丝动容,她沉默着,注视着江映月红红的脸颊,感受着她手上传来的滚烫。在姚今的心里,慕容子华一直是一副挂在高处看不清楚的名画,浓墨重彩地画着她不太懂的世界,豪华奢侈的金色实木框镶嵌着,总是冷漠地俯视着她,俯视着她竭尽全力的忙碌和一次次的失败。然而此刻这幅画像是突然从高墙上被取了下来,放在了她可以看个仔细甚至伸手触碰的地方,她突然起了念头,她想要去看想要去摸一摸这幅画——可这又怎么样?我还有卫燕,还有九城一江!姚今的心猛地一缩,她狠了狠心松开了江映月的手,“抱歉,我必须要走了。”
“公主殿下!”
“再见,江映月。后会……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