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父抱着他去幼儿园,跟他说:“晚点爸爸来接你,别哭啊,听老师话,晓得不?”
覃松雪兴奋得不得了,完全没有其他孩子那种对未知环境该有的恐惧,听到覃父的话忙不迭点头。
覃父还想这小子怎么突然间那么乖了,不太放心,对老师再三嘱咐说他们家孩子特别调皮捣蛋,得好生看着,不能让他惹是生非。
幼儿园老师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姑娘,见到覃父先红了脸。覃父个子不算特别高,中等偏上,戴着一副度数不算高的眼镜,九十年代初期服装样式和色彩都很简单,一身普通的深色夏装愣是被覃父穿出了风流倜傥的韵味,俨然一个雅痞的知识分子。
再看看他抱着的那孩子,胖乎乎干干净净的,剪了个圆圆的西瓜头,别的孩子还老挂着两行清鼻涕呢。老师一般都会对长得可爱的孩子有好感,下意识地觉得这孩子应该好带,对覃父的话也只当是客套而已,便没有太在意。
然而覃父走了之后幼儿园老师算是彻底领教了覃松雪的本事。
幼儿园每个班都有个矮矮的大木桌,旁边放着一排的小凳子,小朋友们都坐在上面听老师上课。覃松雪第一回见到那么多和他同龄的小朋友,踩在凳子上小短腿一蹬就爬上了桌子。其他小朋友都哭得不亦乐乎呢,谁还注意这小子在桌上爬啊。
覃松雪一路畅行无阻,好奇地打量着每一个新同学。小朋友们都入学几天了,有些已经适应了幼儿园的生活,所以并没有哭,只是不安地在凳子上坐着。
覃松雪爬着爬着就发现一个特别安静的小朋友,觉得奇怪。别人都在哭呢,他凭什么不哭啊。覃小王八蛋一想,别人都哭,这小子不哭,整体多不好看呐,真是太不合群了!于是爬过去,揪住那个小朋友的衣领把人揍了一顿。
小朋友们都是独生子女,个个都是家里的小宝贝啊,哪受过这委屈,被覃小王八蛋这么一打,哇哇地就哭了。小王八蛋很满意,慢悠悠地爬走搜寻下一个目标。
等老师发现他的时候,整个班没哭的孩子都被他给揍哭了,这天幼儿园的哭声分外壮观,甚至惊动了在楼上办公的园长,简直可以载入幼儿园的史册。
覃小王八蛋被幼儿园老师给教训了。可覃母在组织部上班呢,中国的老百姓对于当官的都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对于覃小王八蛋的这种行为,老师也不敢下手体罚,只是口头警告几次,后来屡教不改才拿着小尺子打他手心。
覃小王八蛋的认错态度极好,但仅限于承认错误,改是坚决不改的,趁老师不注意又跑去打别人家孩子。老师再怎么教育他都没用,打手心就打手心呗,反正那点疼他能忍,他又不在乎。你打你的,他打他的。
老师被覃小王八蛋气得没话说,总算是感受到了覃父第一天送他来说的那句话毫不夸张。这孩子叫什么覃松雪啊,文绉绉的像个小姑娘,改成覃咬金得了。
可老师为这事儿也仅仅头疼了几天,覃小王八蛋主动放弃打别人家孩子了。
为什么啊?
小朋友们适应了幼儿园生活,没哭鼻子的了呗。
都不哭了,覃小王八蛋失去了战斗目标,他总不能把一个班几十个小朋友挨个打一遍啊,他还算是整个班年龄最小的呢,年纪小,个子小,体力也跟不上。他倒是想把别人打哭了,硬件设施不允许啊。
覃小王八蛋失去了往日的乐趣,小嘴一撅,开始哭了。
这是覃松雪在幼儿园的第一哭。如果说陈恪之在幼儿园是以聪明出名,覃松雪就是以他这回哭。覃松雪有个大嗓门,哭起来极其响亮,据当时上班的老师回忆,当时那声音响起来震得整个幼儿园都抖了三抖,几个班的老师全跑过来看热闹,直到覃松雪毕业,还有老师对他这回哭津津乐道。
例如——
“覃松雪你知道吧?就是那回哭的孩子!”
“哦,哦,哦,他啊!”
再例如——“这就是覃松雪。”
“啊,就嗓门特大那个是吧!”
诸如此类的对话数不胜数,覃父和覃母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多年后两家在一起吃饭,覃家父母无意间提起这一段,被陈恪之记下,嘲笑并讽刺了了覃松雪十几年。
覃松雪虽然没人可以揍了,可他是消停的人吗?这小王八蛋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不是今天骗小朋友吃蜡笔,就是明天怂恿小朋友在地上打滚。陈恪之上幼儿园得了多少朵小红花,覃松雪就罚了多少回站。刚开始覃松雪还老实点,一动不动的多难受啊,到最后次数多了都麻木了,还没等老师发话,他干了坏事儿后就自动站墙角去了,自觉得不得了。幼儿园老师觉得她再教覃松雪迟早短寿。
年底开完会,覃母升了正科级,去了人大当秘书长。算着陈父也是下一批了。覃母还特地请了几个朋友吃饭,覃父并没有参加,他不太喜欢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借着拍雪景的理由拿相机扛着儿子出去拍照了。
覃松雪就这样度过了他闹腾的两岁,迈进了三岁的生活,而陈恪之也六岁,准备上小学一年级了。